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孙权立志
“报,禀主公,不好啦,我军水师战败,所有战船皆已被贼军击毁于岸边,周大都督率残部已撤上卢龙山。”
酉时一刻,天已近了黄昏,建康城的城守府中,孙权正自心烦意乱地在前墀上背着手来回地踱着步,冷不丁却听一阵仓皇的脚步声响起中,一名浑身大汗淋漓的报马已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踉跄地跪在了前墀下,惶急不已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嗡……”
这一听水师战败,侍立在厅堂两旁的张昭、贺齐等文臣们顿时便轰然了起来,一时间满厅堂里都是糟杂之声。
“梅子洲呢?如今情形如何了,嗯?”
闻知水师战败之消息,孙权的身子不由地便是一僵,愣了片刻之后,这才猛醒了过来,厉声便断喝了一嗓子。
“丢了,陈武将军战死,梅子洲已落入贼军之手。”
听得孙权问起了梅子洲的情况,报马的脸色瞬间便是一苦,哽咽着给出了个更致命的噩耗。
“什么?”
江东军的战斗力一多半在水上,如今水师战船基本被摧毁,短时间里是没可能再起了的,这已经是要老命的损失了,如今连梅子洲这么个建康的屏障也丢了,孙权原本靠着意志力强绷着的心弦瞬间便断了去,失惊之余,整个人都目瞪口呆地傻在了当场。
“主公,梅子洲已丢,建康已不可守,我等还是赶紧撤罢。”
见得孙权半晌没个声息,张昭登时便忍不住了,紧着便从旁闪了出来,满脸愁容地进谏了一句道。
“是啊,主公,贼军大军随时会渡江而来,我等若是不早做图谋,必亡无地矣。”
“主公,某以为会稽有山有水,恰是守战之地也,不若先撤往会稽,再寻机与敌一战。”
“不妥,不妥,我军皆步卒,此一路往会稽行程千余里,迁延必久,贼军多骑乘,一旦上岸,三数日便可追上我军,窃以为不若撤往鄂县,此一路行去多山,纵使贼军来追,我军也可节节抵抗。”
……
一众文臣们本就没啥抵抗精神,此际一听张昭说要撤,立马便全都来了精神,七嘴八舌地便乱议开了。
“尔等都在胡诌些甚,我十数万大军云集建康,都不堪一战,一路逃亡又能坚持到何时,徒增伤亡尔,今,天命既已西归,不若顺天应人也罢,如此,百姓也可得安康,善莫大焉。”
听得众人都说要赶紧撤退,虞翻登时便看不过眼了,紧着从旁闪出,先是冲着孙权一躬身,而后方才满脸沉痛之色地提出了归降之提议。
“仲翔(虞翻的字)所言不无道理,昔,曹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大破吕布、袁绍,何等之威武,不也是败亡无地么?今,汉家气数既尽,公孙当立啊,我等顺天应人似无不可之理也。”
“主公,长江天险既失,我江东六郡兵微将寡,确难挡大燕之强盛,早做绸缪也是好的。”
“是极,是极,为百姓之福祉,实不宜再战了啊。”
……
虞翻乃是当今名士,在江东素有名望,他这么一站出来说要降,跟着附和的文臣自然也不在少数。
“嗯……尔等且在此稍后,某且去行个方便再议。”
这一见满厅堂的文臣不是劝自己逃的便是劝自己降的,浑然就没一个敢说要战的,孙权的心当真是拔凉得够呛,心中怅然不已,险些泪下,为避免失态,他不得不耍了个尿遁,打算自己先好生冷静上一下。
“主公。”
孙权方才刚转过后堂,泪水便已止不住地流淌了下来,正自悲切间,冷不丁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唤。
“嗯?”
听得响动不对,孙权赶忙抬手用大袖子擦掉了脸上的泪水,红着眼回头一看,见跟上来的赫然是鲁肃,眉头不自觉地便是微微一扬。
“主公,且听某一言,我军目下虽危却并非无一战之力,今若是就此撤走,军心散矣,必败亡无地焉,至于说降么,呵,我等降了,兀自不失公卿之位,主公降了,性命可能保乎?”
鲁肃并未卖甚关子,言语简洁地便将撤与降都断不可行的道理阐述了出来。
“子敬所言,某何尝不知,奈何贼军势大,我军损兵折将之下,恐无力再战啊,子敬有何可教我者?”
孙权自幼便以聪慧过人而闻名于江东,又怎可能会看不出撤与降,于他来说都是死路一条,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守得住建康城。
“主公,我军虽屡遭小挫,然,军中善战者依旧不少,公瑾、公覆等皆智谋之将,尚有精兵十数万,粮秣更是充足,东有卢龙山,西有石头城,皆险地也,可左右呼应建康城,只消谨慎守御,贼军断然在短时间里灭我江东,另,某愿即刻过江去见刘皇叔,请其尽快发兵袭敌侧翼,如此,拖到春水泛起当不算难事,到那时,贼军皆北人,必会水土不服,疫病一起,恐将不战自乱矣。”
鲁肃敢来献策,自然是早已通盘考虑过时局了的,在他看来,目下除了死战到底之外,再无旁的路可走了的。
“子敬所言大善,某知矣!”
孙权眉头紧锁地思忖了好一阵子之后,最终还是觉得鲁肃的建议方才是江东自保的唯一生路之所在,也自没再多犹豫,点头嘉许了一句之余,转身便又走进了厅堂。
“主公,事急矣,您还是……”
“主公,撤不得,战不得,您……”
“主公,我等皆以为……”
……
在孙权与鲁肃计议之时,张昭等人显然也没闲着,私下里都已达成了赶紧投降的共识,这一见孙权转了回来,立马齐齐拥上了前去,七嘴八舌地便嚷嚷个不休。
“闭嘴,我江东六郡已历三世,安可将祖宗基业拱手让人,有敢再言降与撤者,皆如此几!”
孙权既已下定了死战到底之决心,又哪能容得众文臣们再胡乱进言,只见其一把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用力一挥,便已将文案劈下了一角,这等霸烈的样子一出,众文臣们顿时便全都被震得个目瞪口呆不已,一时间满厅堂里竟是一派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