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莲找遍休息室都没人，正要去厕所瞧瞧，身后的高跟鞋声让她止住了动作。
陈玉珍伫立在镜子前，闲适、淡雅、高尚，这些似乎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在没有监控，没有他人眼光，完全封闭的空间内，她不再需要用外表伪装自己，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冷淡的眼神下隐藏着愤怒。
唐莲深呼吸，鼓足勇气上前。
说不害怕是假的。
主母拿捏家族孩子的命脉，为了彰显公平，作为主母的孩子就需要比别人更苛刻的评选标准。
她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循规蹈矩，没有生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可这次实在太过分，干预她的人生就罢了，连比一次的机会都不给她。
唐莲在心底演练要据理力争的话。
毕竟对方是主母，身为族内成员，和她天生有上下级关系，无论怎么样，临时反悔，不按照吩咐做总归有错。
等下就先认错，再和主母讲道理，应该能得到谅解。
唐莲嘴唇蠕动两下：“妈…”
“啪！”
陈玉珍在她开口时转身，手高高扬起再落下，结结实实打了唐莲一个巴掌。
“为什么不照做？”
陈玉珍冷酷的质问她：“你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吗？”
镜子中，唐莲歪着脸，灰色背心有些发皱，双手无助的僵在半空，本就因比赛稍显凌乱的头发，更是是黏在被打的一侧，明亮的眼神逐渐无光，死水般无波。
她捂着脸直回腰，低着头发抖。
“说话！”陈玉珍拔高声调，“主母的问话不能超过三秒回答，你在族内跟着长老学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唐莲紧紧攥着拳头，咬住下唇，颤抖的更厉害。
“没用，跟以前一样。”陈玉珍厌恶地转身，语气加重，带着浓重的嫌弃，“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女儿？”
“我也在想，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母亲。”
陈玉珍停下脚步，镜子映照她修长的身形，年过半百依然保持姣好身材，岁月除了给予她更符合主母的气质与手腕，连一点衰老的代价都不曾向她索要。
“你说什么？”
她彻底沉下脸来：“你居然敢对我这么说话？”
唐莲放下手，大胆回击：“说了又怎样？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普通母亲对待，你我之间除了变态的压榨，还有其他亲情可言吗？”
“啪！”
又是一个巴掌，唐莲被打趴在桌子上。
陈玉珍胸口上下起伏，瞪着眼指人：“收回这句话，我还能顾及母女之情继续培养你，不然就以你的天赋…”
“我的天赋怎么了？”她直起身打断，“你说啊！你倒是告诉我！是谁把我的评级从天才降到低能！是谁让我在族内饱受白眼！是谁不给我资源！是谁让我荒废！是谁给我安排没用的剧本！是谁让我脱离唐家！？”
“那不算脱离！”陈玉珍怒气上头，还在努力克制，“如果我让你依靠唐家名号混的风生水起，那些想要我主母位置的人就会凭此事大做文章！到时候我还怎么给你资源？我只有做到公平公正，才能稳住这个位置！”
“胡说！”唐莲一步步走向她，“你只是在为了别人口中的完美，一味的打压我！只是因为怕那几个旁系姨母拿我太优秀嚼口舌，怕她们说我之所以有成就都是你在背后捧！可是你看族里哪个当主母的没有为自己的孩子谋出路？你呢，你拿我当随便牺牲的工具啊！”
“闭嘴！”陈玉珍推了唐莲一把，“你以为你很优秀吗？你以为你评级为天才就真的是天才了吗？”
她鄙夷地说：“你不过是冠以唐姓才敢在我面前嚣张！我没有只会靠族内资源成长的女儿！只有在逆境中也能靠自己拼出条血路的人，才配得上做我陈玉珍的女儿！”
唐莲又被推到桌前，这次她弯着的腰迟迟没有直起。
好久，久到陈玉珍都找回了理智，她才无奈的苦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笑到她眼角都渗出泪。
“果然…”唐莲的眼神像破碎的星星，“你是因为恨我父亲，所以连带不喜欢我，对吗？”
“当年你只是个白手起家的饭店老板，被我父亲看上，到你家说媒，外公看他官大，未经你允许就同意，毁了你独立自主的梦，所以…”唐莲又大笑起来，“所以这些年！你对我的要求就是复刻你的路，想着法儿的剥夺我权利，让我饱受折磨，看我被玩弄，你心里的恨就有了发泄的地方，对吗？”
“放肆！”
陈玉珍第三次扬起手，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挥下这一巴掌，彻底将唐莲打趴下，顺着桌腿跌在地上。
她气到颤抖，又恨又疼：“我说了，我做这些都是为你好，到目前为止，没有哪支分系能连任主母，你想要站稳脚跟，就需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代价，做不到丢开唐姓也能傲视众人，你就永远无法成功。”
唐莲抬头看她，语气平静。
“不可能了，从此刻起，我不会再任你摆布。”
陈玉珍怔住。
“说什么道理，讲什么人生，我从未得到你的半分怜惜与爱，你将你的妄想强加给我，试图让我在虎狼环伺的世界实现逆袭？”
唐莲冷笑着，她好像从未像此刻这么痛快过。
“别天真了！你连掌控自己的婚姻都做不到，还想靠谎言掌控我？去你的！”
她狠狠地骂出来，之后就是捧腹大笑，笑到拍地，笑到陈玉珍受不了她的笑，逃也是的离开。
唐莲突然恢复漠然。
“出来吧。”
时芯躲在更衣室门后，被点名没有惊讶，只是为偷听被发现而尴尬，干咳两声，强装镇定走出。
看着眼前的景象，她愣了愣。
唐莲倒在地上，是从未见过的颓废。
曾经高高在上，身份、实力都让人望而却步的女人，此刻毫无形象，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眼神空洞无助，不复往日高傲神采。
时芯想了想说：“有只猴子袭击了我，再留下去怕是会受更重的伤，所以我没有跟你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