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神宝车一路没有停留,直奔京城。
第二日夜间路过几个城镇时,又发现了天师旗的踪迹。
看来这位上善国师在百姓中的威望极大,离京城越近,供奉的天师旗越多。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这些天师旗便会由北向南渐渐覆盖所有城镇。
到时候全国百姓都会成为国师的信徒,全国的怨气都会成为天师旗的食物。
众人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管这位上善国师是善是恶,但他以凡人之躯收获如此数目的信徒并利用信徒收集怨气,这番行事就值得探究。
各个地界都有仙门镇守,仙门之间还没收到消息,说明这些天师旗的扩散必定是近期发生的事。
两日路程,顾十里比往常更加沉默了,除了应答高青裙的话,多数时候都在眺望远方。
高青裙装作看不见跟在式神宝车周围的翠鸟,不禁在想顾十里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会遭到国师的追杀?难道国师知道他是半魔吗?
越靠近京城,道路越宽敞。式神宝车放缓速度,混在进京的队伍中排队等候关卡审核。
忽然,前方的人群一阵骚动,随即响起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天呐!有人跳城墙了!”
“怎么会有人跳城墙?她是怎么上去的?”
“看衣着像是哪家的富贵小姐,怎么这么想不开咯?摔了个七窍流血,真是惨咯!”
跳城墙?高青裙动用仅有的古代常识,也知道这种外城墙乃军事要地,有重兵把守,普通人怎么上得去?
一队士兵将现场围得严严实实,杜绝百姓八卦的目光。很快又从城中出来一队家丁模样的壮汉,将跳下城墙的女子用草席包裹,不知要抬到哪里去?
进城的车马和百姓分别排成两队,高青裙如今听力极其敏锐,毫不费劲便听到不远处百姓的议论。
“听说是那个李小姐呢!”
“什么?就是那个敢当众跟公主抢驸马的李小姐?李大人不是说她疯癫了吗?怎么还没看好,让她跑出来寻死?”
“唉!的确是疯癫,不然谁敢当众表白驸马爷呢?”
“你可真别说,那位驸马爷才情上佳容貌俊美,若不是公主手快抢了去,城里那些大人物就等着捉婿呢!”
“就是!没点容貌才情,怎么能当探花郎呢?”
探花郎三字一出,高青裙坐直了身子。又是公主,又是探花郎,很难不怀疑那是不是花锦要找的人。
袖中的锁灵囊急切躁动,高青裙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
“别急,皇室中人和皇家府邸都有灵宝守护,你轻易近不了身。”
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路引,式神宝车进城后直奔成西城一处低调的院落。那是蓬莱宗在京城的产业。
蓬莱宗和苍穹宗是姻亲,高宗主为了方便夫人孩子回苍穹宗探亲,在离仙都最近的京城置办了宅院。高宗主本想着孩子喜欢热闹,夫人探亲途中可以在此歇息带着孩子游玩。可惜这处宅子没等到它原本的主人来开启。
正所谓“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式神宝车穿过城东热闹的市集,一进入城西便感到扑面的贵气。
此处高官聚集,朱门宅院气派,路过的行人皆保持缄默,唯恐惊扰贵人。
所以,不远处响起的一声娇蛮怒喝便显得十分突兀。
“李大人,你怀疑本宫逼死了你女儿?呵!你好大的胆子!”
一队带刀侍卫拥着一辆金碧辉煌的车辇,镂空车窗大开,纱幔掩映间露出一个华服女子精致的面容。
车辇停在李府正门前,此刻李府外跪了一群下人,只剩一个穿着官服须发半白的男子未跪。而男子身后正是城门处见过的,李小姐裹着草席的尸身!
李大人拱手低头,脊背虽弯却透出风骨:“下官不敢,只是城墙有重兵把守,小女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穿过重重关卡爬到城墙之上?这里面实在蹊跷,还请公主殿下替老臣做主!”
“呵,要本宫替你做主?李大人,你还真是豁出这把老脸了呢!”公主丝毫没掩饰面上的嘲讽,将手边的一碟丈菊瓜子唰地拂在李大人脚边,“你女儿当街勾引本宫夫婿这笔账还没算,现在还反过来求本宫做主,你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实话告诉你吧,本宫正是听闻李小姐的死讯赶来看热闹的,来看看肖想了不该肖想的东西的人是个什么凄惨下场!”
“你!”李大人气急,躬起身子急速咳嗽。他知道女儿的死一定和公主有关,但没想到公主这么有恃无恐,连死人都要来踩两脚。
路上行人纷纷低着头挪步,碰上皇家的热闹属实是出门没看黄历,把脑袋别在裤腰上了。
式神宝车缓缓靠近喧闹之处,高青裙正看热闹,忽觉袖中一烫,花锦竟然挣脱锁灵囊,飞出马车暴露在正午的阳光下。
车内众人皆一惊,玉烟眉急切道:“花锦姑娘这是干什么?正午阳气最重,于她的魂体伤害极大!”
高青裙看着绕着公主车辇翻飞的花锦魂魄,道:“碰上了死前执念,拦不住的。”
皇室之人果然有法宝护身,花锦见不能靠近公主,便观察在场的李大人,还有李千金的尸身。
包裹尸身的草席露出一角,她看到李小姐还未来得及合上的双眼。
花锦行动一僵,胸腔中的恨意成倍增长!据说这位李小姐同样倾慕探花郎,不知她临死前是否和她一样悔恨呢?
花锦只想找孟晋元报仇,本不欲迁怒于公主,可此刻公主对亡者家属咄咄相逼的话语字字敲在她心上。
若她的死是来自京城的算计,那这位公主真的无辜吗?
这位李小姐的死和公主有没有关系,一探便知!
花锦一头栽进李小姐的尸身,发现这副带着怨气而死的身体无比契合她这个怨灵。
说来可笑,她这个怨灵竟还没做过附身夺运之类的坏事,第一次附身的竟然是一具尸体。
李小姐的尸身还未凉透,草席哗地被掀开,花锦毫不费劲便举起双手。
指节折断,血肉模糊,双手高举的鲜血滴在了她自己脸上。虽然不能呼吸,但这种被大地吸引的沉重感让她无比怀念。
李小姐的亡魂甘愿退离,接纳了她。
四周出现死一般的寂静,公主嘲讽的话语卡在喉间,下巴抖如筛糠。
空气沉默了许久,终于在一声路人的尖叫中撩起惊涛。
“诈尸了啊!”
原本埋头走路的行人此刻顾不得惊扰贵人,个个抱头鼠窜,就怕被厉鬼缠上。
公主手下的侍卫惊讶片刻便沉住气,道:“李家小姐诈尸了!快去请国师!”
花锦控制着刚收服的四肢,颤颤巍巍地从草席中站起来。李小姐跳城墙时也不知道翻个身,半边脸着地,此刻血肉模糊着实吓人。
高青裙被花锦这一操作惊呆了。帮死人诈尸,六。
车内几个正经修士着实看不得这种场面,个个面目扭曲,忍不住想出手阻止。
高青裙忙稳住他们:“花锦已经没有凶性,不会出事的。况且此举说不定能帮到李大人。”
玉烟眉不解:“怎么帮?”
“李大人怀疑公主却没有证据,可有时候证据并非要看到实物,而在于人心。”
花锦自知此刻对公主造不成实质性伤害,便故意将喉间淤堵的一口老血朝公主的车辇喷去。
公主来不及躲闪,精致的面颊上沾染到红褐的血滴,惊叫出声!
“来人啊!把她给我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