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这般厉害？”
虽然心中对皇后绝不是眼下所看到的那样温良娴熟有所猜测，可姜若瑶也确实无法想象皇后那张清淡无欲的脸挂着热络的笑容与世家夫人周旋攀谈的样子……
“是啊。”
梅婕妤深深地看了一眼姜若瑶，眉眼之间尽是对当年那位长袖善舞在官场之上亦圆滑有余的皇后的敬佩和忌惮：
“出身世家的贵女，原本就是从小就要学习如何为未来的夫君处理这些事情的，当年比起尚且犹豫不决的陛下，皇后反而是更快进入夺嫡角色的那一位。”
“再后来，先皇几位优秀的儿子一一落马，陛下渐渐有了朝臣的拥护得以展露锋芒，直到最后一步步走到九五之尊的位置上，皇后及其母家都出力不少。”
“嗯，既是发妻又是股肱之臣出身，还对父皇一片痴心，听起来皇后应当是很得父皇喜欢的才是。”
姜若瑶略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梅婕妤淡淡的看了一眼女儿尚且童稚无辜的双眸，有些庆幸也有些担忧：
“陛下是九五之尊，是命定的天子，喜恶偏好岂能拿寻常人去揣度他呢？皇后一族出力良多，赢得了陛下的尊敬和护重，可也在一重重刀光剑影里渐渐疏远，感情也就慢慢的淡了。”
姜若瑶心下明朗，不由得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屑与嫌恶之色。
母亲说得冠冕堂皇，词藻婉转，可掩盖不了皇帝当年移情别恋的事实。
对于这一点，姜若瑶心里倒是有另外一层解释的意思。
一直在自己面前天真烂漫的发妻，在风雨欲来的日子里，一改往日的柔弱无辜，挡在了自己面前。
甚至还展露出了出人意料的政治才华和能力，其身后的母家更是有动摇储君人选的权势。
这一切在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自然是不可多得的助力，可当皇帝登上龙座之后，无论是皇后娘娘个人的能力，还是她身后的权势，都将成为皇帝如鲠在喉的忌惮。
那么，皇帝再看皇后的时候，就难免想起来那一场风雨之中他是如何懦弱的躲在妻族的背后，如何还能与皇后再话当年情意缠绵呢？
飞鸟尽，良弓藏。
不外如是，罢了。
梅婕妤感受到自家女儿的心绪涌动，不由得转眸想要看个清楚。
察觉到母亲侧目打量的目光，姜若瑶微微凝住眉眼，将刚才那一缕嫌恶尽数藏在了心底。
身为女儿和皇嗣，如此恶意的揣度君父是不应当的。
没有察觉到异样，梅婕妤便又继续说了下去：
“帝后感情淡了，陛下慢慢的也被更加鲜艳明活的颖妃，也就是当年的秦家大小姐所吸引，再后来的事情我也与你说过了。”
“嗯。”
姜若瑶点了点头。
秦落清出身武家，养得是亭亭玉立，可这性子却清爽直率，虽然做了秦将军府与陛下之间消息往来的信使，可却没有陷入这场夺嫡之战太深。
一边是展露出与预期不符的勃勃野心的皇后，一边是忠心耿耿鲜艳明媚的秦家大小姐，皇帝会选择后者也不奇怪了。
只是……
姜若瑶微微迟疑：
“只是……母亲似乎说过秦家大小姐曾以一战之力逃脱了父皇的旨意，而这其间父皇身边也有了熙皇贵妃这样的深宫传说。”
“那，面对这个横空而出夺走宠爱的皇贵妃，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样的态度呢？”
姜若瑶很是好奇。
梅婕妤双目微阖，微微思索。
当年之事太过久远，短短几年时间里宫里宫外都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很多事情都被长久的岁月倾轧模糊了轮廓。
半晌，梅婕妤才眉眼微动，轻声说道：
“熙皇贵妃虽然家世才情容貌都不逊于皇后娘娘，可却是宫中一等一好脾气的主子，所以她虽然宠冠六宫无人可敌，却对中宫之主十分敬重，故而皇后娘娘和她相处也算融洽。”
“陛下身边再得新宠，皇后虽然失落，可有了秦家大小姐秦落清的事情在前，皇后对熙皇贵妃的存在并没有那么大的反应，反倒是相处的颇为融洽。”
“不过这也难怪，虽然颖妃的性子更得皇后娘娘喜欢一些，可到底还是同样出身世家的熙皇贵妃与皇后更有话可说一些。”
同一日，从两个人的口中听到对同一个人的评价，姜若瑶这才对当年熙皇贵妃的绝世荣光与风采有了模糊的认知。
一个宠妃，一个得君宠险些威胁到皇后后位的宠妃，留给后人的印象竟然不是妖媚，而是如何尊敬皇后，与皇后相处融洽。
姜若瑶好奇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到底是怎样性格和婉柔顺的女子，才能让坐拥天下的皇帝至今念念不忘，才能在仙逝这么多年仍旧让后宫众人交口称赞怀念不已？
“可惜，天不假年。熙皇贵妃那样难得的人物，也终究还是难过女子生产这一关……”
梅婕妤也忍不住轻轻的叹息，这样的人物去了，才让贞贵妃这般不知进退的人上来，后宫和睦的佳话也是一去不复返了。
女子生产……
姜若瑶薄薄的樱唇动了动，到底还是把那位早夭的嫡长公主的事情咽了回去。
“陛下自从与皇后情淡之后，身边断断续续出现过熙皇贵妃，贞贵妃和颖妃这样三位出身家世容貌才情都超然卓绝的宠妃，可皇后娘娘从未失态过，这份忍耐和心气是后宫众人哪一个都拍马都比不上的。”
梅婕妤微微一笑，对自己眼中的皇后娘娘下了一个如斯的定义。
“从未？”
年少情深到如今的相敬如宾，姜若瑶不相信皇后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态过。
“从未！”
梅婕妤话中语气无比的笃定，作为见证了皇帝和皇后一路从皇子府走上来的小宫女，梅婕妤有着自信的笃定：
“起码在人前，从未有过失态。”
听完母亲的描述，姜若瑶在敬佩皇后心气之余，不由得也在心底深处激起一阵阵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