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敷上了厚厚的脂粉，可姜若瑶还是一眼看到了梅昭仪眼下的红肿。
这是……刚刚哭过？
姜若瑶忍不住抬眸扫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却见他看着梅昭仪笑得一脸温柔。
姜若瑶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有些疑惑。
或许是姜若瑶频繁打量的目光太过明显，连皇帝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姜若瑶，露出一点慈父的微笑来：
“瑶儿今日是第一次上学堂，感觉如何啊？”
姜若瑶身子微微的一颤，被皇帝眼中毫不掩饰的关怀吓到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皇帝的眼中看到名为“父爱”的东西，要知道无论是她无人问津的前十年，还是后来母亲得宠后的爱屋及乌，姜若瑶都明显的感受到皇帝只不过把她看做母亲的一个附属。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他的女儿，也从来没有露出过今日这般父亲模样的神色。
这是……怎么了？
姜若瑶按下心头止不住翻涌的疑惑，笑了笑：
“都挺好的，夫子们很博学，姐姐们也很照顾我。”
姜若瑶没有把今日在学堂上发生的事情告诉皇帝。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嗯，朕听闻学堂里那位掌事领头的柯夫子很有学问，人品德行也很有名声，你要多与她学习学习。”
姜若瑶诧异的皱了皱眉，疑惑皇帝竟然会记得学堂里柯琼的名声。
他可是连自己多年不入学堂都不清楚的人。
看来这些年，贞贵妃没少为柯琼造势，自己想为当年的事情讨一份公道有些艰难啊……
姜若瑶乖巧的点了点头，将满肚子的心思都咽了回去。
五皇子安静的坐在一边，陪着他们用着午膳。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与皇帝一同用膳，有些拘谨。
午膳过来，皇帝拉着梅昭仪的手一直走到了宫门口。
这才伸手为她紧一紧身上的披风，又转过身来为她挡住了大部分的风，语气里充满了怜惜：
“朕先去批折子，晚上来陪你。”
梅昭仪红着脸，低垂着眸子点了点头。
送走了恋恋不舍数次回头的皇帝，梅昭仪朝着廊下站着两人招了招手。
姜若瑶与五皇子对视一眼走上前去。
梅昭仪含着温柔慈和的笑意摸了摸姜若瑶被风吹得有些毛躁的脑袋，转而笑盈盈的看着五皇子：
“恪儿，你应当知道陛下已经将你记作我的儿子了吧？”
五皇子姜禀恪点了点头，就要跪下行礼：
“儿子姜禀恪，拜见母亲！”
梅昭仪急忙拉住了五皇子的动作，笑着制止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恪儿你还是陛下血脉，身份贵重不可轻贱，怎么能跪我一个小小昭仪？”
五皇子却是执着的跪了下去，声音朗朗：
“既是作了母亲的儿子，跪天跪地跪上亲，儿子便是跪得母亲的。”
五皇子说完，结结实实的朝着梅昭仪磕了一个头：
“行完此礼，儿子才算是放心了！”
这是民间过继儿子时行的礼，五皇子此举便是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好，好，好！”
梅昭仪看着五皇子不由得眼眶湿润，伸手将人拉了起来，将一枚绣着“平安喜乐”的平安符塞到了他的手心：
“虽则陛下已经赐下了子佩，但那只是名分，这枚平安符是光华大师亲自开过光的，你过去的日子过得心苦，希望以后跟着为母的日子要平安喜乐！”
五皇子看着掌心静静躺着的那枚平安符，也不由得眼眶里涌出了一股热意。
很久，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关心过了！
看了片刻，五皇子还是眨了眨眼睛将泪意都憋了回去，推却道：
“不行，这个礼物太重要了，母亲还是留给妹妹吧！”
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姜若瑶“噗嗤”笑了一声，自脖子里扯出一块红线系着的平安符，笑眯眯的说道：
“皇兄就不要推却啦！当年母亲去光华大师处求了两枚，我这一枚都已经带了好多年啦！”
“两枚？”
五皇子不由得疑惑的问道。
素来求平安符都是求一枚的，为何梅昭仪当年会求两枚呢？
梅昭仪淡淡的笑着解释道：
“我当初刚刚怀上瑶儿的时候有幸陪着皇后娘娘去拜见过一次光华大师，大师问我所求为何。我说为我的孩子求一枚平安符，愿她此生都能平安喜乐。”
“然后大师为我看了许久面相，赐了我两枚平安符，说我命中注定该有两个孩子，我当时还以为瑶儿会有一位同胞兄妹呢！”
说着，梅昭仪笑盈盈的看着五皇子：
“却没想到大师所说的子女缘分原是落在了你身上。”
五皇子只觉得自己掌心发烫，满含感激的将平安符也挂在了脖子上，诚心实意的说道：
“儿子多谢母亲！”
姜若瑶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满意足的弯起了唇角。
五皇兄这个盟友她找的实在是好，不仅人品能力好，还有一颗尚未被后宫脏污沾染的真心。
虽然是找盟友，可若这位盟友能与自己，与母亲生出一两分真的感情，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梅昭仪又殷殷叮嘱了几句，让五皇子安心在绛玉宫内住下，从今往后他就是绛玉宫第三位主子了，若是有什么短的缺的不习惯的只管来找自己。
五皇子有些感动，也有些贪恋这陌生的温暖。
直到余光扫到姜若瑶数次欲言又止的表情，才恋恋不舍的借口说自己要回去写夫子布置的学业离开了。
梅昭仪又吩咐了身边的赵嬷嬷让小厨房晚膳准备写养神安眠的汤，这才放了五皇子离开。
梅昭仪母女二人笑眯眯的看着五皇子走远，这才彼此对视一眼。
梅昭仪温声细语的问道：
“瑶儿，你有话要与母亲说吗？”
姜若瑶看着母亲眼下的泪痕，皱着眉毛担忧的问道：
“母亲，您哭过了吗？”
梅昭仪一愣，下意识的伸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你看出来了？”
姜若瑶点了点头，一双眸子里全是担忧之色。
梅昭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你进来，母亲有话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