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看着那一捧花花绿绿的糖果很眼红,却没有伸手去接。
桑渝在一旁笑着附和:“她牙齿不好,不能吃糖,你收下吧,不然她偷偷吃了,半夜牙疼又得哭上半宿。”
那老奶奶又连连感谢。
得了奶奶的准许,小男孩这才伸手将糖接过,小声道谢。
桑桑却是很义气的挥挥手,虽说攒了那么久的糖果一股脑的送人有些心疼,但是这个小孩子好可怜,没有肉吃。
心想至此,桑桑便不那么心疼了。
见爹爹吃完了包子,完成任务一样般的跑出去玩耍。
那老奶奶看着那个那俏皮的身影叹了一句:“多好的孩子啊。”
桑渝扶额:“哎,皮的很,哪有你家孙子这么乖。”脸上的骄傲,却是怎么都遮不住的。
转眼间,桑桑十岁了,已经可以辨认许多药草。
路过邺郡的商队也有售卖药材的,可价格太贵了些,所以桑渝闲时便带着桑桑去后山采药。
后来医馆离不开人,眼见着桑桑也长大了些,便想让爹爹留在医馆里,自己独自去采药。
桑渝却是不许,毕竟是小姑娘家,哪有独自上山的道理。
所以只有街坊里的婶子们去后山挖笋摘菜的时候,捎上桑桑,桑渝才允许她出去。
桑桑长的可爱,嘴又很甜,很会哄人,经常把婶子们哄的天花欲坠。
婶子们高兴了,便会由着她跑的略远些,或者多等她一会,让她多采些药材,再带着她一起归家。
桑桑有时候采到些去火健脾的药草,便会给婶子们留上一点,教给她们如何晒干炮制,存在家里泡水喝。
免费的药草总归是吸引人的,所以邺郡的婶子们去后山上时,大多会绕到医馆门前,喊上一声,桑桑便会背着她的小药篓风似的跑出来,随着便会飘出来桑渝的一句: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时间久了,后山上的地势被桑桑摸了个透彻。
她知道哪里的药草多,哪里的菌菇肥,哪里能挖到黄精,甚至运气好了,还能遇上一株野参,每次回家的的时候,药篓里总是满满当当,甚至比桑渝出去采的还要多。
闲时,桑渝便会教她药理,何种药草搭配相辅相成,何种又互相克制,什么样的药材需要晒干,什么样的药材又需要风化。
桑桑很有天赋,总是学的很快。
十二岁的时候,便可以自己独立的诊上一些风寒咳嗽之症。
街坊常与桑渝打趣,这闺女养的一点不费心。别人家的孩子还被追着撵着去学堂的时候,桑桑已经可以自己坐在医馆里探脉了。
桑渝只抚着短须笑的骄傲。
桑桑与她父亲一样,是个热心肠。有时遇到一些贫苦的人家,免了诊金不说,药费还要倒贴一些。还好许多药材都是自己去采的,不然医馆还真的会入敷不出。
有一年邺郡发了大水,冲垮了好些临水的房屋,好多人躲闪不及,被倒塌的房屋压伤,桑家的医馆人满为患,排队的人甚至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
桑桑便集合了邻里的婶子们,教给她们如何擦洗伤口,换药,包扎,若是学的好,能帮上忙,再从诊金里分出一点给她们,不让她们白干。
发大水的时候,庄稼都是被淹了的,眼看着没了收成,婶子们正愁着家里的开销,眼下桑桑这么一建议,皆是欢喜。个个学的很是认真,索性敷的药粉都是配好了的,所以只要将伤口清洗干净,包扎好便可以了。
两天不到,婶子们皆做的得心应手。桑渝总归是腾出手来,安心的为病患诊脉,开药。
桑桑则忙着配药,分药,收诊金。晚间的时候,再挨个给来帮忙的婶子们结算银钱。
那次的洪水里,多亏了桑家的医馆,让众多流离失所的人,不至于连重建家园的身体都没有。
后来众人皆自发给医馆制了块牌匾,敲锣打鼓的送过去。
牌匾上的红布揭开,赫然“济世仁心”四个字。
这天夜里,桑桑在睡梦里睡的正香,猛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待披了衣衫出去查看,桑渝早已提着灯盏开了门。
来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桑桑认识,是对面坊里的张婶子,之前采药的时候,经常会捎上她。
张婶子此时站在门口,双手哆嗦着,看到桑渝开门,救命稻草一样的抓住:“桑大夫,救救我家孙儿。”
桑桑看的迷茫,张婶子的儿媳妇昨天还大着肚子路过医馆门口,且还没到产期。
在张婶子断断续续的描述里,才知道张婶子的儿媳妇今天突然临产,却胎位不正,难产了不说,眼下人都失了力,昏厥了。
这等事情,产婆自是束手无策的。
所以张婶子便来医馆找人,找的不是桑渝,却是桑桑。
因为桑渝是男人,就算医术了得,那也是个男人,哪能插手女人生产之事。
桑桑哪里遇到过这种事,自是迷茫。桑渝只沉吟片刻,一句救人要紧,回方拿了银针,带着桑桑去往张婶子家。
刚至门口,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只一声,便没了音。
临时布置的产房外隔了厚厚的门帘,却挡不住那浓烈的血腥味。
看着产婆端出来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桑渝皱眉询问:“现在产妇怎么样了。”
产婆是认识桑渝的,连忙答道:“孩子如今脚朝下,卡住了,产妇力气用尽了,刚才掐了好久的人中才醒过来片刻,喊一句疼,又昏迷了。”
话毕又急匆匆的进去了。
桑渝将手中的药箱递给桑桑:“你进去看看,先看眼口舌,再探脉,将情况告诉我,大声些。”
桑桑不敢耽误,连忙进去。
产妇脸色惨白,嘴角都咬出了血,浑身如水里捞出来一般。
桑桑冷静的翻看了眼白,仔细探脉片刻,扬声悉数告知门外守着的桑渝。
桑渝只说先将药箱里的参片先给产妇含着,再取银针刺穴,片刻之后,产妇悠悠转醒。
来不及惊喜,便又是一轮哀嚎。
胎位不正,便是产妇再清醒也是徒劳。
桑渝站在门外,教桑桑如何扶正胎位。
张婶子零零碎碎的声音从门缝里传过来:“这样不会伤到我孙子吧。”
桑桑不曾见过这种阵势,忙的满头大汗,在产婆的帮助下,终是将胎位扶正。
紧接着又往产妇嘴里塞上参片,银针刺穴,这时门外也将熬好的汤药送进来,桑桑又给产妇喂了一些进去。
一群人进进出出的忙碌着,终在天色将将大亮的时候,一声婴儿的啼哭透过门帘传到了门外每个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