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纳兰轻衣闻言一怔,一封信就能让爷爷改变主意,打消了给她选亲的念头?
那么,写信之人必不简单。
“若儿,你刚刚说的什么老头?”
云千若耸了耸肩,有些懒洋洋的道:“还能是哪个老头,就是我那半路冒出来的疯疯癫癫又贪吃贪喝还喜欢吹胡子瞪眼的老顽童师傅啊!”
纳兰轻衣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嘴角,眸光带着一丝无奈看向云千若,轻笑,“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师傅?”
云千若摇了摇扇子,一脸的无辜,“我说的可都是事实!而且,我这还是委婉说法呢!”
纳兰轻衣:“……”
委婉都成这样了,那不委婉的……还能听么?
一滴冷汗滑落眼角,纳兰轻衣抬手轻揉了下眉心,“若儿,你师傅是何方神圣?”
这一次,云千若的表情更无辜,“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整天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的……”
“呃……你居然不知道师傅是谁?”
“喂喂喂!轻衣美人,你那是什么表情?是那个疯老头忽然冒出来非得收本姑娘当徒弟,都不知道他是谁,我也很无奈的好么?”
话说,要不要哪天问问老头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看着云千若抽搐的表情,纳兰轻衣不由得抿唇轻笑,“你呀!我可没有嘲笑你!只不过,能让爷爷改变主意的人并不多,你师傅,定不简单!”
“的确不简单!”
云千若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幽幽的道:“他可以一顿吃下八只烤鸡!再加两条鸡腿!另外再加两壶酒!此饭量堪比饭桶!”
纳兰轻衣:“……”
有这么抹黑自己师傅的么?
云千若飘过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苦口婆心的道:“你啊!可不要被老头给迷惑了!他的那封信之所以管用,还不是因为我给他指了条明路,教他怎么坑蒙拐骗坑你爷爷?只是没想到,老头还挺有行骗江湖的潜质嘛!将来若是改行做个江湖骗子还是很有发展前途的!”
纳兰轻衣:“……”
教自家师傅去坑她爷爷也就算了,这也是迫于无奈。只是,让自家师傅改行做江湖骗子是怎么回事?有这么埋汰自家师傅的么?
想必那老人家脾气一定很好,才没有被若儿气死吧?
心中正自莞尔,却见那原本奸笑阴险的某人忽然一脸正色的看着她,认真道:“轻衣,我明天就要走了。”
闻言,纳兰轻衣一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眸光微闪的看着云千若,“明天?怎么这么快?”
心中有一种淡淡的离愁别绪在蔓延,云千若轻咳一声,再次恢复那风流倜傥,吊儿郎当的笑容,“怎么啊?轻衣小美人是不是舍不得本公子了?”
纳兰轻衣却有些笑不出来,静静地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舍不得。”
云千若心中一动,随即,魔爪搭上纳兰轻衣的肩膀,用力的搂了一下,“好嘛!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轻衣美人花容月貌,我可舍不得你的美色呢!”
纳兰轻衣伸手抓住她的魔爪,侧过身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没个正经样!”
云千若笑得愈发欠扁,“越不正经你越舍不得嘛!”
“……死丫头!”
纳兰轻衣无语,两根手指捏向她的脸,“走的这么急是有什么事么?”
云千若眨眨眼,恢复了几分正经模样,“是去边关找我老爹!”
“边关?”纳兰轻衣一怔,眉间轻锁,“是有什么战事发生么?”
半月来,她一直被禁足在家中,几乎没有踏出过拂月阁,每日抚琴,追忆往昔,忧思未来,对于当下时事却并不知晓。
看着她眼中的担忧,云千若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豪气道:“不用担心!只是西越小国而已,不足为惧!本姑娘只是去见识一下古……战场,很快就会活蹦乱跳的回来的!”
纳兰轻衣却不似她那般洒然,伸手握住她的手,娥眉轻锁,“我知你武功高强,人又聪明伶俐,大元帅亦是身经百战,所向披靡,可战场之上毕竟刀剑无眼,个中凶险非常人可以预料……我……”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云千若心中了然,回给她一抹自信且安心的笑,“好啦!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不会有事的!我保证,嗯?”
在云千若的百般保证之下,纳兰轻衣才稍稍将心收回了肚子里,只是,离别的愁绪总是让人萦绕心底,挥之不去。
纳兰轻衣拉着云千若说了许久的话,千叮万嘱,让她各种小心,云千若一边认真的听着,一边笑她像个唠叨的管家婆。心中却也在微微感慨,五天前,她们还是素昧平生的两个人,没有半点交集,可五天后,离别之际竟是这样不舍。
原来相识与别离,皆是如此的妙不可言。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然,离别,只是为了最美的重逢。所以,离别并不可怕,只要,初心依旧便好。
云千若在拂月阁中呆了许久才离开,按照原定计划,她要去找容初。
出门不远,她便遇到言子陌,关于纳兰轻衣与容初之事,云千若并未隐瞒,故而,言子陌提出同往时,她很爽快的便答应了。
于归茶楼。
在经过那日的打砸之后,这里早已重修,被损坏的桌椅全部修好,至于打碎的茶壶杯盏,当日云千若在教训了纳兰俊等人之后,还顺便勒索了许多银两,作为赔偿给了容初,令他置办了新的茶具。
茶楼中的客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大多是过往的江湖人。
看到言子陌与云千若时,容初眸光闪动了一下,表情却未有多大变化,如往常般走来,青衫猎猎,朗目如星,一身淡漠隽永的凉意。
云千若选了个偏僻点的位置,周围并没有其他茶客,说话相对方便。
容初走到他们桌边停下,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今日是清茶还是薄酒?”
云千若手摇折扇,漫不经心轻笑,“今日,特来找容老板喝茶。”
容初一怔,随即转身,煮了一壶茶,同时在桌边坐下。
云千若执起紫砂壶,为几人分别倒了一杯茶,“想必你也猜到,我来是为了轻衣之事。”
容初抬头看她,目光沉静如暮色中的青山,“此事,多谢。”
云千若撇了撇嘴,“谁要你谢?本公子这是看在轻衣美人的份上!”
话说,美男都喜欢面无表情的么!?
风美人如此,大黑如此,眼前这位,也如此!
当然啦!最面无表情的还是风美人!最美绝人寰的也是风美人!
对上云千若不太友善的表情,容初神色间无一丝变幻,微微凝眉,“我知道。依然多谢。”
云千若暗自翻了个白眼,旋即,眼珠子一转,“有本公子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美男在轻衣美人身边,你就没有危机感?”
一旁,言子陌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如玉的眸中划过一丝无奈,抿唇看向云千若,“东方!不可胡言!”
云千若撇撇嘴,假装听不到,眼睛饶有兴致的盯着容初。
容初目光坦然而沉静的看着她,“没有。”
云千若:“……”
没有?!正常人不都该有的么!?
眼角抽了抽,云千若挑眉,“你就不怕本公子把轻衣美人抢走了?”
“你,抢不走。”
云千若话音方落,风中飘来四个字,低缓,笃定,平静。
好像有一块砖拍在了云千若的头顶,让她两眼一翻,险些当场猝死!
这简直就是红果果的人身攻击啊!
十万吨的打击有木有?!
这种心情……仿佛是万马奔腾之后那一片被深深的践踏了的青草地——凌乱啊!凄惨啊!
云千若在风中凌乱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面容僵硬的看着容初,“你就对自己那么自信?认为本公子一定秒杀不了你?!”
看着她充满了杀气的眼神,容初抿了抿唇,“都不是。我相信她。”
他相信她,一如,她相信他一般。
即便眼前坐着的,不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家,而是一个真正的男子,他也依旧相信她。
云千若一直看着他,听着他的回答,再看着他的表情,深知他不是在说谎,眼底划过一抹会心的笑意,挑了挑眉,“你放心,本公子和轻衣只是好朋友。”
容初看着她,眼底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却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
“我知道。”
她们,一直是朋友,曾经如此,现在,亦如此。似乎,连漫漫时光都改变不了。
云千若耸了耸肩,“眼下,选亲的事情算是解决了,不会再有人上门提亲,但,轻衣依旧被禁足在家中,纳兰老庄主依旧反对你们的婚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容初静静地听着,偶尔点一下头,神色,始终那般平静,淡漠的仿佛局外人一般。
云千若也不在意,知道有些人天生面冷心热。
“明日我便要离开,不能再把轻衣悄悄地带出来,你若想见她,就悄悄潜入山庄。”
好吧!轻衣美人肯定也是很想见他的!只不过,她是铁定出不去的!那就只好……
然,容初却微微低头,眼帘轻垂,隐去眸中神色,只是声音听起来比平日多了几分低沉,飘忽。
“我进不去。”
闻言,云千若一愣,足足反应了三秒钟,“你说什么?进不去?”
上次,她明明见过他的武功,能从狐狸手中轻轻松松把人救下,武功会弱的连曼陀山庄都翻不进去?!
然而,面对云千若怀疑的目光,容初却是缓缓点头,神色认真。
下一瞬,云千若猛然朝他出手,三枚银针从她袖中飞出,疾如闪电射向容初,分指他眉心,咽喉与胸口三处要穴!
与此同时,她手中折扇也‘唰’的展开,横扫而出,削向他的左肩。
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间发生,没有任何预兆,且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就连身旁淡然饮茶的言子陌都吓了一跳,目光一顿,倏地抬头看去。
容初同样始料未及,眼底有讶异一闪而过,然而,他却妥妥的避开了云千若的袭击,纵然形容稍显狼狈,可是,却稳稳地避开了!
云千若当即蹙眉,面色有着一丝淡淡的冷意,“容老板真是身手了得!令人佩服!”
如此快的身手,若说无法潜入曼陀山庄,谁信?
容初一愣,随即知道她的试探以及误会,眼底划过一抹让人看不懂的幽光,太深邃,也太复杂,“我并未说谎,那里,我去不了。”
云千若眯眼看他,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双眼,似乎想要透过那双眼睛看进他心底深处。
看了半晌,云千若有些郁闷的别开眼,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她的直觉告诉她,容初并未说谎,可是,他的身手摆在那里,又怎么可能进不去!?
这分明矛盾至极!
一个人的身手不可能造假,可是,她的直觉向来不会错。
在这种复杂的心情下,云千若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心思,本来,来找他便是想让他有事没事多去曼陀山庄几次,不然,轻衣嘴上不说,心中也是极想见他的。
况且,这几日的倾心相处她早已知晓,轻衣和曾经的她差不多,待在偌大的侯门深院之中,看似华丽风光至极,然,真正关心的人,又有谁?
曾经的她,只有老爹。而轻衣,有的也不过是大哥和爷爷。
只是,她大哥过于沉迷棋道,而爷爷,又有点专制独裁一根经,完全不似老爹那般,对她千依百顺。
本还想让容初多去看看她,却没想到,他说进不去!
进不去……为什么进不去?
“若儿,你都想了一路了!”
言子陌看着走在身边,拧着眉头,一副心不在焉的小女子,忍不住轻声开口,眸中落了一丝无奈。
云千若似魔怔般转过头来看着他,“表哥,你说他为什么进不去?是不想去么?”
言子陌微抿的嘴角不着痕迹的抽搐了下,伸手拂去云千若头顶上落的一片叶子,“许是,他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同为男子,他感觉得到他对纳兰小姐的钟情与深情。他是想去见她的!
然而,他说进不去,那必定是有难言之隐。
云千若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什么样的难言之隐会让一个武功足以翻墙入室的高手翻不了墙?
最最主要的是,那墙里面还有他心心念念的女子?
再想想风美人,翻墙翻窗,夜探香鬼的本事简直就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不,应该说是天怒人怨,人神共愤!他都翻到别人家墙里去了!
呃……
她好像又一不小心胡思乱想了……
言子陌就这么看着她,看着那一副魂游太虚之境的小女子,如梦游般飘在路上,时不时地冒出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
事实上,云千若的确是飘回去的,整个人都在晕飘飘中,一直回了曼陀山庄,回了自己的住处。
晚上时,云千若照例翻窗潜入了拂月阁,只因,明日别离,纳兰轻衣自然无法为她送行,便借此机会再相聚一番。
当然,云千若绝口未提她去找过容初的事情,不想给她希望,然后又让她失望。
不知不觉,一个半时辰就这样过去了,看看窗外的天色,已经到了半夜。
纳兰轻衣抓住云千若的胳膊,空灵婉约的容颜上尽是不舍之情,“若儿,你一定要好好保重!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云千若轻笑,难得正经的,伸手抱住纳兰轻衣,“放心!我一定活蹦乱跳的出现在你面前!保证,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嗯!”纳兰轻衣轻轻点头,从袖中拿出一个绣着淡雅兰花的荷包递给云千若,“这里面装的是晒干的兰花瓣以及千叶草,具有凝神安眠之效,此外,还可以驱除蚊虫。我听说,西关秋冬之际多蚊虫,这个你戴着,兴许有用的。”
看着手中精致典雅的荷包,云千若的心中涌起满满的暖意,唇边绽放一抹潋滟如星的笑容,“这个是你亲手绣的吧?轻衣美人,你真是太温柔!太贴心了!我都不舍得把你让给容初了怎么办?”
一旁,正在收拾东西的采薇听罢,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惊愣回头,一脸惊吓的看着云千若,“你你你……你不会真的看上我家小姐了吧!?”
小姐先认识容公子,再认识云小姐,怎么会是她把小姐让给容公子!?
云千若看着她,眨了眨眼睛,神情很是无辜,“好像……是这样的呢!”
说完,双手一伸,将纳兰轻衣抱住,一脸的陶醉之情。
采薇大惊,猛地上前一步,“快放开我家小姐!不能祸害她!”
云千若撇了撇嘴,两只魔爪紧紧地抱着纳兰轻衣的胳膊,“轻衣美人,你家的笨丫头欺负我……”
纳兰轻衣:“……”
这两人……应该是让她们自生自灭才是!
最后,当然是云千若把采薇给整了一顿,然后,神采飞扬的翻过窗,一路潜回客房。
只不过,还没等她神不知鬼不觉的飘回房间,却在半空中撞到一个人!
没错!就是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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