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强攻.其一
黑暗的审讯室里，戴安虚弱的喘息若隐若现。冰冷的地板又粘又滑，那蔓延开来的液体的温度在迅速减退——自己的血液。
戴安想动，但这除了加剧肋下的疼痛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闷哼一声，感觉到阵阵凉意，特别是开裂的伤口处。
戴安怎么也想不到，穆提居然会对自己使用暴力手段进行逼供。
他是部队里的技术研发人员，虽说也同样受过标准规格的训练，但身体素质的确不如那些冲锋陷阵的战士们，这一顿毒打暂且还没有瓦解戴安的意志，但他因吃痛而昏沉的脑袋已经无法作出正常的思考。
相反地，自己的思绪又一次脱离现实，飘忽回到了七年前。
……
“喂，等等！”意识到自己被抛下的戴安迈开腿，想要追上装甲车，但还没跑两步便一不留神摔倒在地，抬起头来时，装甲车早已远离。
“嚯……没想到，这么靠近军事禁区的地方，还有小孩子。”路边的草丛中，一个清瘦高大的暗影踱步出来，捋着短而硬的胡茬，饶有兴趣地看着戴安。戴安有些不安，连忙爬起身，向后挪了两步。
他注意到，来人胸口是一枚闪闪发亮的绿色飞翼徽章。
“队长？”又一个身影从密林内出现，是个女人，看上去才二十不到的年纪，留着干练的黑色短发，四肢颀长、面貌清秀，“怎么在这里停下了？”
“有平民，在这种敏感地区，真令人吃惊。”被称为队长的青年人走近戴安，戴安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立定在原地，“你叫什么名字，年轻的朋友？”
戴安心里很是抵触，这两个人没有着军装，青年人穿着的那件黑色长大衣让他看起来活像只乌鸦，使戴安感到不可名状的惊悚。而戴安注意到，两人胸前都别着一枚绿色的飞翼徽章——有些熟悉，但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下，自然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了。
天边又是一声沉闷的爆炸。“可恶！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戴安一咬牙，双腿骤然发力，起身扭头跑向大路另一边。
“啊呀！那孩子……！”女人一惊，但青年人已经先她一步闪过，拦住戴安：“不可以！那边很危险！”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别拦着我！”屡次受阻的戴安几乎有些气急败坏，想要强行绕开青年人，但青年人却用有力的手臂拉住他：“你要干什么？那边可是军事实验区，正在发生军事实验事故啊！”
“放开我！我父亲在那基地里面！”戴安拼命挣扎着，一张卡片在此过程中从口袋里滑落。女人俯下身看了看：“是学生证……戴安，是吗？”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沉默，但青年人还是死死拉着戴安不放。戴安抬起头，看见两人正在交换眼神，顿觉异样：“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我叫德林，扬叶?德林。”青年人蹲下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出。戴安接过，迅速地捕捉到了“羽盟”的字样，令他想起了那个飞翼徽章代表什么，“那位是我的副官佩兰。”
“官兵团实在太不像话了，实验之前不进行疏散，进入紧急状态时也没有搜索周边的群众！”佩兰愤愤不平地跺了跺脚，“队长，现在要怎么办？”
德林队长低头看着自己手环投射出的影像：“看起来我们这边的其他人也一时半会到位不了……最近一段时间，公会里所有的工作重心都放在创盟城那边的分会上，和谐镇这边反而有点散漫了啊……”
“好，既然时间还充裕，那就当回好人算了。”德林一拊掌，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戴安，“孩子，这片区域的危险程度真的超乎你的想象，不管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或者是找什么，我都不认为你今天之内能得到想要的结果。我们把你送回家去，你随时和我们保持联系，有什么事情我们再说，好吗？”
“可是我是来这里找我父亲！你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戴安惊惧地瞪大双眼，但旋即感到喉头似乎被什么东西攫住，心头一紧。
……
那时回家后，戴安没有告诉弟弟关于父亲失踪的真相。在军事基地偶遇的羽盟成员后来确认，戴毅已经死于那场武器实验事故。
如今的戴安，除了是和谐南镇驻军的列兵以外，更是羽盟驻和谐南镇技术实验部队的技术员。在当下羽盟正和世界政府开战的情况下，戴安实际上相当于是在为羽盟做着间谍工作。
这一切，他都不曾告诉家人。戴安不知道自己加入羽盟，到底确实是被幕落?星羽团长那惊人的前瞻性和远见所吸引，还是只是单纯地被对政府官兵的仇恨所驱使着，又或者是二者兼有之。
他本不想影响到家人的正常生活，但如今已经可以算作是事情败露，一想到自己给家人带来的困扰，戴安心里便隐隐作痛。
……
当戴廷一瘸一拐走回教室，已经上课许久。老师正讲到关键处，见他自后门现身，未加多言，只是用眼神示意戴安坐下，戴廷便挣扎着走回座位。
“你怎么了？”夏昂注意到戴廷面色苍白如纸，惊问。
“那家伙……林格……”戴廷喘着粗气，“简直就是个疯子！他把我带到家属区一角……痛打了我一顿。”
“什么原因？”“我不知道。”说这话时，戴廷有些心虚。林格所说的，“公会战争”“叛徒”一类的字眼，让他想到自己正在参军的哥哥，而戴安才因为某些不便明说的原因被军队的人带走，或许这就是林格话中的含义所在。但林格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
“夏昂，你一直在信息技术这方面很有本事。”戴廷指了指坐在前排若无其事地听课的林格，“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查查他？”
“你要我在网上人肉自己的同学？！”“我不会随便乱传别人的隐私信息的！而且我只需要知道个大概！”戴廷遏制不住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直接起身大喊。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戴廷身上，除了林格。
“戴廷！”正板书的老师直接旋身，满面怒色，“你迟到就罢了，现在扰乱课堂纪律，像什么话！”
“我……”戴廷瞬间气焰消解大半，跌坐回椅子上，被困窘淹没。但这种困窘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几个西装革履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室的前门：“我们想找戴廷同学谈一谈。”
……
“戴安被抓了。”一个绰约身影踏着碎步闪进办公室，甩开额前染成绿色的一缕刘海，贴身的战衣侧边和背后的裙摆飘荡——是佩兰。她蓄起长发，但干练气质丝毫不减，那双墨绿眼睛里的光反而更加锐利，“现在项目正进行到最关键的地方，总部有下达任何指示吗？”
“并没有。”德林队长坐在办公桌后，胳膊肘支着桌面，这几年来德林队长的头发几乎全白了，面容也显得格外憔悴，但那双眼睛却还炯炯有神，“尽管羽盟占领的区域面积已经几乎赶超世界政府控制区域，但战争的形式对我们并不乐观，战线拉得太长，羽盟又受到两边夹击，总部那边早就无暇顾及潜伏在各地的秘密部队了。”
“即便我们是肩负最重要任务的一支队伍，也只有这种待遇么……”佩兰叹了口气，“项目完成进度已经超过百分之七十，现在缺少的最关键的武器部分相关资料，可都在戴安的脑子里。”
“我知道你来这里不止是为了向我报告我早就已经知道的这些事情，有什么想法就直言吧。”德林站起身来，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直勾勾地看着佩兰。
佩兰露出微笑：“正是。我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营救计划。”
“你是要这支秘密部队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与这里的政府驻军正面对抗吗？”“队长，你也知道，在最近的未知领域混战中，羽盟没有占到任何优势，反而被创世神钻了空子逃脱了。”佩兰握紧左拳，“羽盟、世界，都需要这个项目，现在容不得半点怠慢。”
德林队长紧蹙的眉头突然松解开来，手环随之点亮，德林将手腕凑近嘴边：“全体队员，到作战会议室集合，听从副队长部署最新作战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