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晴跟在程宗敏身后慢慢的往外走，司机已经把车子开出来，在不远处等待他们。
她的目光落在程宗敏高大挺拔的背影上，久久不能离开。
他的步伐坚定，从容又有力，一步一步，却像是踏在许晴的心上。
连绵不断的思绪在她的心里起起伏伏，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告诉自己他只是自己的老板，而自己只是他的下属。
然而某个疑问，像带着粘性的蜘蛛网一样，笼罩在她的心上，挥之不去。
许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说出口，“程先生……”
她的声音有点轻，但是程宗敏还是听到了，他停下了脚步。
许晴的手暗自握成了拳，她的声音带着连自己也不能够完全察觉的复杂情绪，“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是她吗？”
许晴想不明白，那个女人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了程宗敏。在她眼里，叶雨琪的相貌只能说是清秀普通，学历和过往的工作履历，也没有什么亮点。可能对于财务部的普通人来说，这份履历还算能看。可是对于常青藤毕业的许晴来说，简直什么都不是。
那个女人甚至绯闻满天飞，风评两极分化严重。最关键的是，她还是顾宗言公开已久的女朋友。
她在程宗敏身边的这几年，基本没见过程宗敏会对哪个女人上心。
她曾经多次猜想过，到底多优秀的女性才能够进入程宗敏法眼。
可是，现实貌似跟她开了个玩笑。
如果打败自己的，是比自己优秀人或者和程宗敏门当户对的名媛，那她无话可说。
但如果她的老板在意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女人，那她根本无法说服自己，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个结果。
是的，她不甘心。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虔诚的朝圣者花了很多时间一路向自己相信的方向前进，以为终有一天能够登上山顶，到达最神圣的领域。然而，却在快成功的时候突然被人告知，你走错方向了。
她还在半路上，她的神却为别人动容了，但是那个人却不见得自己有一样的信仰。
此刻，许晴已经无法继续做一个隐藏所有情绪，冷漠如冰的下属。
虽然她平时看上去，对很多东西都并不感兴趣，但其实她的心里也有在乎的人和事啊。
也许是多年的忍耐，到此刻已经是极致，一旦找到一个小小的口子，所有的情绪就迫不及待的要宣泄出来。
“程先生，为什么呢……”等不到程宗敏的回答，许晴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题。
她在阳光下低头站了一会儿，却依然没有听到对方的答案。
许晴抬头看去，程宗敏也正保持着回头的姿势，这让她生出了几分期待和羞涩。
然而，等到她再仔细一看，程宗敏敏虽然是回头，但是眼里并没有她的倒影，似乎是越过自己，看见了某处或者某个人。
许晴好不容易温热了一点的情绪，又渐渐的冷却。
她忽然觉得刚才的自己很傻，这个为什么问得根本没有意义。程宗敏的眼神已经给了她明确的答案。
他们现在的位置，正好概括了这几年他们的关系。
她永远都站在他的旁边，用专注的目光看着他。然而，自己在他的眼里，却连一个小小的位置都没有。甚至，程宗敏在她的手机上，用自己的生日解开她的密码的时候，眼神都毫无波澜。
对方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却依旧用一种冷漠的态度，冷静的旁观着，甚至还顺手把它抓在手里，反手给自己一记利刃。
这一下可谓是痛彻心扉，让她彻底的浑身冰冷。
这如坠冰窖的冷意，反而让她迅速的清醒过来，回到现实。
许晴看着不远处有点着急，举起手表向自己示意的司机，用极其冷静的声音提醒，“程先生，是时候出发了。”
程宗敏没有接她这句话，反而迈开步子往相反的方向走过去。
许晴连忙拉着他的衣袖，“您走错方向了。”
程宗敏恍若未闻，下意识的要甩开她的手。
许晴不知道此刻她的老板又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执着的没有放手。
来回几次之后，程宗敏终于停下动作，眼里的迷茫褪去了几分，竟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两个人用一种僵持的状态站了一会儿，程宗敏才收回目光，低头看向她，淡淡的说，“抱歉，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许晴眼里的所有情绪，已经被收敛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公事公办的神情，“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您，再不出发的话，就要迟到了。”
“嗯。”程宗敏答应一声，低头看到自己袖子上的皱褶，下意识的皱了眉头，伸手去整理。
两人向车子走去，司机下车来为程宗敏打开车门。
程宗敏正要踏进车里，不知道为什么却又停下动作，回头张望。
明亮耀眼的阳光下，却只看到来往的人潮中全都是陌生人，那如梦境一般熟悉又久违的面容一闪而过，消失在人海里，再也无法可见。
一路上，程宗敏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闭目养神，反而看着车窗外飞快倒流的景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许晴趁着这个空档整理了几份文件，又打了几个电话，回头一看，程宗敏还是那个动作，像雕像一样。
她不禁开口提醒，“您昨晚几乎是通宵工作，不需要先休息片刻吗？一会儿的谈判可能要持续很长的时间。”
程宗敏听了这话，现出了几分疲惫的神色，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又问，“你在极度疲劳的时候，有没有出现过幻觉？”
许晴觉得这个问题很是奇怪，但联想到他刚才精神恍惚的样子，又瞬间了然了。
“没有。”她坦诚的回答，又问，“您刚才……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程宗敏的眼里浮现了几分怀念，几分期待和不安，但是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抓不住。
“你说，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会不会也有，以某种形式回来的一天？”程宗敏的声音沉沉的。
许晴并不想回答这个与老板本人气质极度不相符的问题，只好微微一笑，“对不起，程先生。我是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不能回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