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道人影,是两个男的,审讯室里的背光效果让我第一时间没有认出来是谁。
不过,负责审讯我的那位民警倒是跟他们打招呼时,让我得知了他们的身份。
“冯队好,哎,这是……柳队长好。”那位民警先是认出了冯天翔,刚起身打招呼,又发现站在冯天翔旁边的柳青河,略微有些迟疑,诧异地喊道。
我眯了眯眼睛,终于确认了这两人的身份,的确是他们俩,但是很奇怪,他们俩怎么一起过来了。
柳青河的到来,并没有令我特别高兴,因为我压根就摸不透这个老油子到底在想些什么,虽然吴文姬是他委托过来帮我忙的,但是现在事情有变,酒吧里被查出了假酒,以这位警察叔叔的尿性,还会不会帮我的忙,还是两可之数。
但是我同样清楚,目前我所能接触的人里面,也就柳青河这么一个人勉强可信的人。
就在我暗自琢磨该怎么给柳青河递话的时候,柳青河和冯天翔已经进来了,冯天翔问了那个民警一句:“审出结果了吗?”
民警惭愧的低下头,道:“还没有,嫌犯死不开口。”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冯天翔冲其挥了挥手,直接把他给赶了出去,做的笔录材料被冯天翔拿在手里,快速的扫了几眼之后,狠狠的拍在桌子上,怒道:“徐远,你真的不认罪?”
“我没犯事,为什么要认罪?”我虽然是在回冯天翔的话,但其实,我是在暗中观察柳青河的反应。
柳青河听到我这话,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
我还在反应柳青河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冯天翔就压低声音喝道:“胡耀来已经被送到医院里去急诊了,你还说你没犯事!?”
我顿时大为吃惊的看着他:“什么?”
胡耀来又他妈出事了?这孙子不是在隔壁关着么?
冯天翔的脸上露出阴郁不快之色,但没开口说话,还是柳青河替他讲清了情况。
“二十分钟前,胡耀来在审讯室中晕厥,身体出现异常状况,经陆医生检查,发现是假酒沉淀在身体内的物质发作,医务室里设备不全面,现在已经被送往市中心医院了。”
柳青河说着,来到我面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胡耀来的确是假酒中毒,而你酒吧里也的确搜出了一批假酒,徐远。”
最后喊我的名字,无非是在警示我。
我很清楚现在的局面,但是这个时候,我心里反而升起了另一种猜测,我笑了一下,点着头说道:“我知道。”
“你笑什么!?”冯天翔瞪大眼珠子,大声道。
柳青河也颇为不解,面色严肃地再次向我重申此时的情况是多么的严重:“这个时候,你面对的指控同时具备强有力的证据,即便是不承认,警方也会想办法补完证据链,到时候……”
柳青河的话还没说完,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摇了摇头,把目光看向另一边,道:“我知道,我笑的是冯队长。”
如果说刚才冯天翔的大声呼喊可以算作发泄无名的怒火,那么现在,他则是真的被我给气到了,他反手指着自己的脸,气极反笑道:“你笑我?”
我笑着点头,不置可否。
柳青河非常不理解的皱起了眉,这个时候还嘴硬,与当值的警察去争执顶撞,实属不智。
冯天翔讥笑道:“你凭什么笑我,你现在就是个笑话。”
我呵呵一笑,道:“也许吧,不过你这么喜欢看我笑话的人,现在却绷着一张脸,这很奇怪,是什么事情让你感到压力山大,甚至没工夫嘲讽别人?”
话音刚落,冯天翔的脸色就变了,变得极其的难看,而柳青河则是无声的笑着摇头。
看样子,我不小心猜中了。
“你也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吧。”
见冯天翔一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死咬着牙不吭声,我心里很是痛快,脸上依旧不动声色,沉着冷静地道:“让我猜猜看,莫非是胡耀来被送走的时候,正好被记者拍到了?然后,你担心他们知道是你审问胡耀来,害怕担责任?”
冯天翔闻言,气得捏起了拳头,恨不得一拳就砸过来,但看到柳青河还在一边,这一拳头终究只是落在了我面前的桌子上,他怒喝道:“闭嘴,你自己大难临头了,还有心思操心我?白痴。”
我露出了一个很无害的笑脸,但从冯天翔的眼睛,我看到了一副很欠揍的样子,因为他的愤怒不减分毫,他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喘着大气儿道:“等到胡耀来从医院苏醒过来,本案很快就会有结果,你早点承认了,交代出你的同伙,说不定还能争取从宽处理。”
“……”我无声的耸了耸肩,表示对此无能为力。
冯天翔在我眼前捏起了拳头,如同示威一般,将骨节捏得爆响,恶狠狠地说道:“你不会得意太久的,这次你绝对跑不掉!”
他这幅大义凛然的样子真是让人讨厌,虚伪这份能力,他已经有几分火候,我也只当他是在柳青河面前演戏罢了。
说完后,冯天翔转身就走。
柳青河迟疑了一下,站在原地没有动,等冯天翔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才小声对我传了一句话,表示歉意:“这件事王局长在关注,我不好插手。”
“哦,原来是这样。”我心里笑了一下,盯着柳青河的眼睛看了几秒,看得他目光微微有些闪躲。
接着,柳青河故意恢复正常的声音,字正腔圆,正义凛然地说道:“要相信人民警察。”
恰好此时,冯天翔发现柳青河没跟上来,回头看了一眼,看到这一幕,我有点怀疑柳青河脑门后面是不是长了眼睛。
但我还是很配合地说了一句:“我一直都相信。”
同时,我在心里补充道:“我的确相信警察,但我相信的那个警察是吴文姬,不是你,或者你们。”
砰!
审讯室的大门再一次紧闭,幽静的空间里,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动静。
从窗户看到外面的一干民警来来去去,也是如同皮影戏,听不到半点声音,这种感觉很糟糕。
但我心里仍然有着希望,柳青河和冯天翔刚才过来带给我的消息,虽然总体来说是对我不利的,但是其中仍然有机会。
胡耀来的中毒症状发作时间偏晚,已经验证了我们之前的一个猜测。
在陆医生的医务室里,我们三人讨论过胡耀来是否存在一种可能,就是他早上才喝的假酒,虽然浑身酒气,可是到下午都看不出半点中毒的症状,以现在的时间推算,这种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也就是说,胡耀来的口供存在问题,并且无法证明他是喝了我的酒吧里面的酒才中的毒。
并且,胡耀来现在被送去了医院,即便有人看管,但是绝对不会有市局里这么严格,更不会有王局长从中作梗,吴文姬是有机会便宜行事的。
既然柳青河已经知道了胡耀来被送去医院的消息,他就一定会告诉给吴文姬,这样一来……
“文姬,你一定要把握好这次机会啊!”我心中默念一句,抬头看了一眼排风口,光线从外面射了进来,如同黑夜中的烛火。
次日中午十二点。
我被隔离审讯已经长达二十二个小时,人也转移到了临时羁押室。原本,在两个小时之后,如果案件的进展始终停留在这一步,我就有被释放的可能。
法律规定,警方传唤审讯或协助警方调查,有一定的时间限制,且不能多次进行传唤。
但是,因为酒吧里的假酒成为了我可能是犯罪主谋的证据,我现在失去了这样的基本权利。
我现在只是希望二十四小时之后,负责这个案子的人能换成其他人,这样我或许还能跟外界联系。
落在冯天翔这个孙子手里,我也真是到了八辈子霉。
但是,有一件事让我感到很不对劲,冯天翔自从昨天跟柳青河来过一趟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就像是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一样。
这种情况,很不应该啊!
正在此时,一个民警来到临时羁押室,大声喊道:“谁是徐远?”
我站了起来,承认自己的身份。
那名民警打开门,却并没有直接把我带走,反而拿出钥匙打开了手铐,道:“你可以出去了。”
“去哪?”我不禁一阵错愕。
“你想去哪?当然是离开警局啊,赶紧把空给腾出来,后面可还有人要进来。”这民警先是嗤笑一声,然后不耐烦地挥挥手催我赶紧走。
我仍旧有些不敢相信,还以为他喊错了人,问道:“你没叫错人吧,我可不是简单的治安拘留,负责我的冯天翔在哪?”
民警哼了一声,道:“我就是得到他的命令才来释放你的,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说完,他还把之前扣下来的随身物品从储存柜里拿出来给我,果真不再管我,放任我离开。
虽然这个结果有想过,但来得太突然,来的也太快,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我从纸袋里把钥匙手机钱包都揣回口袋里,一边往外走,脑子里还一边在琢磨现在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就把我放出来了。
刚走到刑侦处的范围,迎面正好走来一个人,哪一张刚正不阿的国字脸,眼底深处却透着些许狡猾,正是柳青河。
这也太巧了吧,刚出来你就跟我撞个对脸?
我才不信有这么巧,柳青河肯定知道些什么,于是我干脆停下脚步。
柳青河慢慢走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道:“是不是感到很意外?”
他现在一副为我高兴的样子,真是半点看不出昨天他曾婉拒过对我伸出援助之手啊。
不过老狐狸的变脸我早就领教过,也没觉得新鲜,此时好奇心都集中在我这件事上,凝眉问道:“怎么回事?”
柳青河言简意赅地说道:“胡耀来改口供了,他当晚在你的酒吧没有喝酒,是早晨喝的,而且酒还不是从你们酒吧来的,而负责给你酒吧供货的厂商也因为制造贩卖假酒被逮捕,你无罪。”
整个事情环节非常多,但柳青河却用了最简短的语言概括,没有透漏我真正想知道的东西。
任何事情都有原因,或者说动机以及目的,胡耀来为什么改口供?又为什么要伪造口供,这么重要的,柳青河却避而不谈,我怎么能罢休。
我追问道:“为什么?”
柳青河摇了摇头,一副他也不太了解的样子,笑道:“这恐怕就得问小吴了。”
我也不管柳青河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但的确如他所说,吴文姬肯定知道事情是怎么办成的。
但我刚摸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柳青河又抬手制止,说道:“别打她的电话了,打不通的。早上我们市局接到临市分局的一个电话,一个我市的通缉犯在临市出现,她正带队赶了过去,出任务的时候私人手机会关机。”
我拿着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暂且相信柳青河这番话,但对于吴文姬的处境不免有些担忧,问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柳青河一眼就看出我心里所想,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不用替她担心,这次行动由两地警方协同配合,小吴经验丰富,身手敏捷,这种小场面她见过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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