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没想到林晔会这么说，钟离的瞳孔缩了缩，那双看尽六千年岁月沧桑的眼睛中竟然跃出了几分慌乱。
林晔有些好笑，他倒不觉得钟离是舍不得，只是有些人的命说到底也不是用来浪费的。从当初在巨石城中坦诚相待的一日起，林晔就明白，钟离的心里藏着比治理家国更深的责任。
是林晔将他用一份契约拘到了现在。
可林晔万万没想到，不过短短几秒，钟离就做出了抉择。
手上被抓着的力道加重了一些，风声呼啸好似在哭嚎，钟离的声音掺在这雨里令人听得都有些不太真切，那双眼睛就像是照妖镜，映出林晔听见他回答时一瞬的狼狈。
“好，只是灵魂吗？可以，用我换璃月的太平。”钟离说。
林晔感到错愕不已，那份荒唐再次从心底的裂缝里涌了上来，他猛地甩开了钟离的手，眼中充斥着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怒气：
“滚开！你的灵魂有个屁用，别他妈在老子面前碍眼。”
林晔从小就明白言语是伤人的利器，所以除非必要他是从不说脏话的，可见钟离这一个好字将他逼到了怎样的位置。
他有时觉得，如果不是钟离这个人在他心里天生的滤镜和那一千多年的朝夕相处，他真的会毫不犹豫选择收了他的魂。
但他不能。
那是他的兄弟，是曾经与他共享同一份秘密的挚友。
归终和赫乌莉亚都已经被他亲手送走，林晔绝不想要再送走另一个挚友，那和从他心脏上剜肉有什么区别？
愤怒就像是野火，轻易便烧遍了林晔的心脏。
他不再去看钟离，坚定而决绝地迈开脚步，踩着空气一步一步，走向那正在与群玉阁纠缠的奥赛尔。
他心底的愤怒需要一个发泄口。
属于魔神的威压沿着心脏蔓延弥散，随着狂风顷刻间便席卷了整片战场。
一缕熟悉的感受几乎在同时传入了钟离的感应之中，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在林晔的气息里感受到了极为微弱的与自己同源的气息。
可他在记忆里仍然遍寻不到林晔的半分痕迹。
魔神的速度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林晔很快便来到了群玉阁不远处，他所处的位置比群玉阁略低，金色的瞳孔亮起灿烂的光芒，长发在狂风中乱舞。
七元素的光芒在他周身被点亮。
他的出现很快就引起了交战双方的注意力，许多正在暗中窥伺的眼睛也发现了他。
原因无他，昏暗的天色中突然亮起的七色光实在太扎眼了。
还在气头上的留云借风真君最先开口，她显得很烦躁：“一个魔神就已经够棘手了，什么时候璃月港又多出来一个魔神？！”
她的话无人应答，在场的每个人都和她一样茫然加震惊。
派蒙眼睛尖，当即惊呼起来：“林晔？！怎么是林晔！荧，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璃月港会有第二个魔神，而且还是他？他到底是敌是友？”
荧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下方显得很小的人影。
就算林晔此刻散发出了魔神的气息，可在奥赛尔那庞大的身躯之下仍然如同蝼蚁般弱小。
“你们认识他？”削月筑阳真君疑惑地看向荧。
荧皱起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她们确实认识林晔，可说到底和他也不熟，真的要说和林晔熟一点的，大概也只有那位叫公子的愚人众执行官了。
早在派蒙惊呼声起的时候，凝光就想起了林晔。
她曾经派人调查过林晔的情况，可调查中没有任何异常，此人是须弥人，从未出过国，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位魔神。
不仅如此，凝光还和荧想到了一起去。
林晔前几日和公子走得极近，若他现在是代表愚人众来趁人之危的，璃月恐怕就真的危难在即了。
所以，她的声音带着十足十的凝重：“就怕这人是敌非友。”
两个魔神前后夹击，这对璃月来说可真是一件令人绝望的事情。
就在这时，魈却忽然开口了，他脸上带着疑虑：“我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我也是。”与他站在一起的弥怒也点点头，眉头皱得死紧。
一个陌生的神明，身上却带着夜叉的气味，怎么想怎么奇怪。
“不论如何，这都是一个需要警惕的变数。”萍姥姥叹了口气，现在璃月的局势真的不容乐观啊。
他们这些个仙人加起来，一个魔神或许还能对付，但若是两个，那可就难了。
林晔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他并不在乎，目光只是一直落在奥赛尔身上而已。
没错，奥赛尔才是林晔这番折腾的目标。
守着命运的老者并未要求过灵魂是否要自愿给予，这也就意味着没有限制，那他自然选一个最为合适也最为容易得手的家伙了。
奥赛尔这个被摩拉克斯压了几千年的魔神，当是首选。
魔神的感官终究是比仙人敏锐了很多，奥赛尔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从林晔身上散发出来的，专门针对自己的杀意。
冒出水面的几颗头颅同时转向，朝着林晔喷出了一道粗壮的水柱。
派蒙的惊呼在群玉阁上响起：“他们打起来了！”
轰隆水柱将她的话音淹没，海面被轰起千百米的巨浪，然而在水柱攻击途径中的林晔却早已消失不见。
“他去哪儿了？”刻晴紧盯着那方战场，眉头紧蹙。
几乎在她话音刚落下的同时，雪白的浪花以一条直线为基点向两边扩散开，仿佛切割海面一样，拉出一条足有百米宽的白色浪道。
高压将水花溅得极高，拉出这条线的便是肉眼难以捕捉到身影的林晔。
他的速度太快了，狂风都在为他助阵。
他的动作也十分利落，冷冽的寒光只是简单一扫，便将奥赛尔的其中一颗露在海面上的头颅切了下来。
那充盈着水元素力量的头颅失去了主体的控制怦然爆炸成无数蓝色光点。
它们如雨般洒落在海中，看上去倒有些像随海浪浮沉的荧光蜉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