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轻舟从物资里拿出了昨天晚上准备的营养剂,又倒了一杯灵泉水给她。
“先喝口水缓一缓,这里还有营养剂,大概还够几天的剂量,大家每个人都过来拿一包。”
营养剂给大家发下去,众人又各自忙碌。
“谢连长回来了!”
帐篷外面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随后就是传过来的喧嚣的声音。
纪轻舟心头一动,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鲜活。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眼睛像是往常一般明亮。
漆黑的天空飘着雨,他们抬起头来,看不见星星。
只有营地里的灯,和卫兵手里拿着的火把发出微弱的光,指引着亡魂回家的路。
谢砚北和沈淮之为首,所有去打扫战场的人,都背着曾经战友的遗体。
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在雨夜里留下痕迹。
火把发出的莹莹光芒,像是为了招魂铺出来的路。
他们脸上表情看不出来悲咽,就像是无数个往日他们并肩作战那般。
雨水冲刷着他们身上的泥泞,原本出去迎接的人,在这一刻全部都顿住脚步。
大家不敢上前,生怕惊扰了英雄回家的路。
纪轻舟和彭医生率先回过神来,两个人连忙去接。
“轻舟,先去查看伤者的情况,有可以抢救过来的先进行手术。”
很快就有大批的医护人员赶了过来,原本死气沉沉的营地里又喧嚣了起来。
卫兵加了灯线过来,不明亮的灯加了好几个点位,医护人员帐篷外面灯火通明。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谢砚北和沈淮之两个人从刘参谋长的帐篷里汇报完情况出来。
几天的劳累让两个人看上去不成样子,谢砚北的眼眶通红,眼底下有一大片乌青。
他们站在营地里最高的位置,看着萧烁牺牲的方向。
纪轻舟如梗在喉,好多话又说不出口。
两个人默不作声,这一刻,似乎胜过了千言万语。
本来他们胜利是值得贺喜的事情,可是这一场战争代价太大。
不知道以多少个家庭的悲剧为筹码,换来的和平让他们不敢不珍惜。
纪轻舟有些迷茫了,这样的战争到底是剧情的安排,还是逃脱不掉的命运?
她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阿砚,沈大哥,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不好受,可萧烁如果在的话,一定也不希望看到你们这个样子。”
纪轻舟有些犯愁,她实在不是一个能够安慰人的。
可是谢砚北和沈淮之这个样子,她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我不能说他们死得其所,可是战争就意味着有人要牺牲,活下来的人总要看着以后,或许,萧烁还有他没有完成的愿望,希望我们替他完成。”
纪轻舟的话,倒是提醒了两个人。
在他的信里,确实提到了一个姑娘,只是恰好没有了名字。
在这茫茫人海之中,他们要怎么去寻找他的心上人?
“我原本以为我们三个会一直并肩作战,哪怕早就做好了生死离别的准备,可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最先离开的那个人会是他。”
谢砚北的声音带着说不上来的复杂。
他的目光透过远处的山丘,看向了根本就不存在的人。
他从刚入伍的时候就和沈淮之萧烁认识了。
这些年,哪怕他们并不是亲生兄弟,也早就把彼此视为知己。
萧烁是他们三个中月份最小的一个,他常常说他们两个人太古板,打仗的时候方法又太冒进。
谢砚北想到过会是自己牺牲,可这个世界上终归留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
纪轻舟不知道该要说什么,只能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在雨里,他们三个人的背影像是一幅画。
矗立着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人归来。
萧瑟的凉风一阵阵,谢砚北和沈淮之就像是失去了触感。
任凭着雨水从他们身上的每一处冲刷,连同着心里的痛楚,一起带给了挂念的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纪轻舟甚至都有些怀疑,这雨到底还能不能停下来。
眼看着两个人摇摇欲坠,哪怕不愿意打扰他们两个人,她也不得不开口。
“阿砚,沈大哥,即便是你们以这样的方式惩罚自己,去世的人也回不来了,你们先跟我过去包扎伤口。”
萧烁的牺牲固然让人心痛,可是他们两个人这样极端的挂念方式属实,让人放心不下。
尤其他们两个人身上本来就有伤,再继续这样下去,他们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如果因为淋雨引起了高烧,到时候再因为高温引起伤口的感染,恐怕他们都性命难保。
彭医生从远处撑着一把伞过来。
他上了年纪,走路的时候颤颤巍巍,尤其雨天小路本来就泥泞。
“砚北,淮之,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当年我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我亲眼看着自己曾经的伙伴牺牲,我是医生可是我却救不了他们,这种无能为力,我感同身受。”
两个人的神情终于有了些松动,他们并不是想要惩罚自己。
只是这次没能找得到萧烁的遗体,成了他们共同的心结。
那小子平时最注重的就是自己的形象,好不容易有个外出的机会,把自己打扮得像是花孔雀一样。
现在先不说是不是面目全非,连他的尸首都很难找到,身为平日的兄弟,谢砚北和沈淮之心里憋着一股气。
“你们心里不好受,但也要攒着后劲,记住这种感觉,如果以后再有人敢来犯,就用这股气,把他们重新打回去,让他们再也不敢来,这样,萧烁的牺牲才有意义。”
彭医生两边的头发有些发白,可是他说话的声音却铿锵有力。
伴随着雨声,纪轻舟的身体已经快要有些支撑不住。
两个人终于动容,愿意跟着他们回去。
纪轻舟心里一喜,一只手立马搀扶住谢砚北的胳膊。
帐篷里,医护人员还正忙碌着,大批的伤员伤口都已经包扎完,终于闲了下来有喝口水的时间。
“你自己先把衣服解一下,我去拿消毒棉球。”
纪轻舟给谢砚北和沈淮之搬了板凳,彭医生给两个人倒了热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