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尤看他态度恭敬,便是接过了那碗水,在唇边轻轻地抿了两口,放下碗后,这才语气淡漠的开口道:“秦否,没有为师的允许,你为何要私自下山?”
他这句疑问已经憋了一早晨了。
他的小徒弟虽然脸皮挺厚,可也已经成年了,是个大人了,岂能还让这个做师尊的在众人面前当个小孩子一般的教训?
“师尊,徒儿担心你!”秦否凝着一双无辜的眸子。
生得一双狭长好看的桃花眼就是先天带有优势。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弯弯,摄人心魄。眉头颦起来时候又秋水盈盈,溢满天真无辜。
常人若是不了解他本性的话,单看这双娟秀眉眼和白净清秀的面庞时,还真的就会以为这是一个不谙世事、心性纯良的少年郎。
即使是知道这小徒儿心高气傲、秉性嚣张,可牧尤在看见小徒儿那双委屈巴巴的眼神时,他还是心尖一动。好似说错话的人是他自己。
“今天早晨,徒儿听师兄说师尊下山去了,一走还要好几天。徒儿这就想着。前些日子,师尊才和那魔头楚栎恶斗一场,今日又拖着疲惫的身子接了委托下山。着实辛苦。徒儿放心不下,所以才要下山来寻师尊。”
秦否在说这些话时,那双桃花眼里的委屈都快要把牧尤整个人淹没了。
他的徒弟只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全,所以才会不守规矩的下山来寻他。
看着师尊被自己的话怼的一言不发的垂着眼睑,秦否那委屈的表情瞬间溃散,颇为得意的勾了勾唇角。
之后又一本正经的说着连掌门见了都要夸赞师徒情深的肺腑之言:
“徒儿今日寻到了师尊,就要跟着师尊一起降魔除妖,拯救村里无辜可怜的村民。若是师尊非要怪罪徒儿不守清韵门规、私自下山,那徒儿恳请师尊在处理了委托后,回到渡尘殿再责罚徒儿。到那时,师尊再怎么打骂,徒儿都绝无半点怨言!”
秦否说着,就站起了身,故意在距离牧尤很近的位置试图跪下认错。
牧尤听了自己小徒弟这感人至深的话,哪里还有脾气?
伸手扶起了正要跪下的秦否,语气温和的说道:“好了,为师不罚你。”
秦否就着那双扶起他的手站起了身,“只要师尊不生徒儿的气就好。”
以往,有很多重要的事情,牧尤都藏在心底,只要他能解决,就不会麻烦更多人知道此事。
但是现在见小徒弟一脸乖巧懂事,牧尤终于面色认真的解释道:
“那晚楚栎逃离了清韵崖,这才三日,山下的村庄就出了吸人魂识和精血的事。”
秦否继续坐下,问道:“师尊是担心村里那些死去的人是因为楚栎?”
牧尤点头,“对于修炼之人来说,吸食人类的魂识和精血不仅可以增长修为,还可以修复受损的灵元。”
他说罢又看向秦否认真倾听的表情,“不过这些都是魔道的功法,我们修仙之人不言这些。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秦否暗笑。师尊还真是以为旁人都跟他一样,对那些清规戒律循规蹈矩?
自从秦否从毒谷的寄魔塔里活着出来,他的体内已经吸收了不知道多少妖魔邪祟的灵力和魂灵了。
甚至在他体内还吸收融合了楚栎的一小部分灵元。
不过,那晚楚栎被他吸食了部分的修为和灵力之后,还真的有可能会下山祸害百姓来修养自己的损耗。
如此一来,若是这次作恶的罪魁祸首真是楚栎,对付起他,还真是有点棘手。
就算现在的楚栎损耗的灵元,可他的修魔境界还是在秦否之上。
本来那晚秦否是打不过楚栎的,要怪就怪楚栎贪心不足蛇吞象,竟然想要吸食了秦否的修为和魂识去提升自己的灵元。
秦否是魔君之子的转世,他体内的魂识是魔君之子。
一个人魔混血的后代想要吸食魔君之子的魂识,岂会成功?
所以就出现了修为与灵元逆流的反噬现象。
“若真是楚栎祸害人间,师尊难道不将此事禀报掌门吗?”秦否问。
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师尊再出什么意外了。
“现在并没有证据证明人就是楚栎杀的。若杀害那七人的罪魁祸首并非楚栎,只是一般的妖物。为师提前禀报掌门也只会让掌门替我们担心而已。因为一只普通的小妖而让清韵崖大动干戈,引得其他长老都下山来擒拿,岂不是太浪费了清韵崖的资源?”
听他这么说,秦否一脸无奈的看向牧尤,“可若是凶手真的是楚栎呢?师尊有一定的把握将他制服?”
他的师尊能不能不要总是将旁人的利益放在首位。
怕掌门担心,怕其他殿门的长老费心。
可是他自己的安危呢?他就这么置自己的生命安危于不顾?
牧尤摇头,又道:“楚栎是仙魔同修,又有魔灵护体,虽然是同样的修为境界,但是他的功法能力在我之上。”
“既然如此,师尊你就不怕……”
秦否还没说完,牧尤又道:“但是为师可以同他对峙,拖延时间到接收到消息的清韵众人赶到。”
“你这样做,你叫我怎么办?”秦否拧眉看他。
秦否的话让牧尤一时怔住,他抬眸看向身侧坐着的小徒弟。
此时秦否的脸上挂着的是他读不懂的表情。
那种担忧又无奈,还带着点绝望的情绪在他幽暗的黑眸中浮动。
“徒儿不想师尊受一点伤害!就算是拖延时间也不行!如果师尊执意要这么做,那么请师尊答应徒儿,万一作怪者真的是楚栎,师尊要保全自己,迅速通知清韵掌门,徒儿会和那魔头战斗!”
秦否的情绪太过激动。他不理解牧尤这种宁愿委屈自己也要保全他人的做法。
是,牧尤是清韵崖弟子心中的长老,是山下百姓眼中的仙师,他想要顾全大局,那是他的事。
若他真的出了状况,他倒是成全了所有人,可是唯独辜负了一个想让他平安无事的秦否。
他不能这么自私!
百姓的心愿是心愿,秦否的心愿就不是心愿了吗?
方才秦否一激动,一时忘记了规矩,顺手就抓过牧尤放在桌上的手。
手上传来一阵不属于他本身的温度。
此时的牧尤眉间轻蹙,垂眸看着自己那只被秦否抓住的手。
那人抓握的力道不小,让他的整只手掌都能感受到来自那人手上的肌肉束缚。
他的小徒弟……就这么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