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第一次见到秦否,牧尤就觉得很讨眼缘。
他早已练就了冷面待人的本领,对于秦否的无礼更是生气不起来。
那不守规矩的样子像极了十几年前刚来清韵崖时的他。
虽然知道秦否是一个晚辈小生,可是在面对他时,他给他的感觉是与其他弟子交谈时完全不同的气场。
他知道那人的尊敬是伪装的。
那天在市集听说楚栎冲出了清韵禁地的封印,也不知为何,他临行之前下意识的看了秦否一眼。
当秦否为了救他不顾一切的冲出来,将他抱在怀里挡住伤害,他一时愣住,连带着反应也迟钝了几分。
因为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为别人遮风挡雨,却很久没人再成为他的依靠。
后来秦否说要拜他为师。
明明知道秦否是个没有修炼天赋的人,可他还是答应了。
难怪他一直觉得这个人很有眼缘。
或许是命中注定的师徒情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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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否这个孤傲的性子,虽然从小就被断定没有灵根。
无论是修魔还是修仙,他都没有机会涉足。可他一直不以为意。
在旁人看不见的角落,他对功法修炼的理论记得滚瓜烂熟。
他在清韵的修行还要从清洗渡尘殿的青石砖开始说起。
在秦否来之前,渡尘殿的清扫工作一向是由其他两名师兄接替完成的。
而根据这位师父以往的习惯,新来的弟子必定要先打扫渡尘殿一个月。
偌大的空间里仅有秦否一个人。背着宽大的衣袖,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搌布被双手按在地面,弓着身子蹬着腿,从大殿一端飞快的跑到另一端,路过之处留下一道水痕。
渡尘殿每日都会清理,加上并无太多弟子,所以连犄角旮旯处都是一尘不染。
秦否对这擦地板的工作认真的紧,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外已经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直到他从大殿那端一路压着搌布跑来,眼前的地面映射出一片阴翳。
抬头望去,谦谦君子笑意迎面,“师弟,我来帮你吧。”
秦否在安兰城时,除了白容璟,凡是见过他的人,都如许风玹那般厌恶态度。
毕竟一个对万事万物都没有敬畏之心的人,着实不怎么讨喜。
而这清韵崖不愧是修仙门派,不仅有个好脾气的冷面仙师,还有个体贴人的谦和师兄。
秦否起身,抹布拿在手里,呵笑一声。
这还没说话,那边就听见犹如深渊传来的幽幽声音——
“距离仙派比试的时日无多,若是无事可做,大可去勤修功法。”
林止转身,向着那人恭敬行礼,瞬间敛去了所有的涎眉邓眼。道了一声:“师尊。”
“仙派比试?所有人都参加?”
秦否看向牧尤,魔教可从来没有会武比试,修仙门派连玩法都这么多,好是有趣。
“时间定在三个月后,入门不满一年的弟子有权放弃。”牧尤道。
“怎么?师尊不想我参加?”秦否眯起眼睛。
“师弟,你这才来修行,三个月准备期是远远不够的。”
林止解释着,随后又靠近了秦否的耳畔,用那细若蚊蝇的声音补充,“以师兄的经验告诉你,不去是好事。”
对于林止的好心提醒,秦否不予理会,而是面带笑意的看向牧尤,戏谑的打趣:
“师尊莫不是怕弟子给您丢了脸面?”
牧尤面色一正,看向他,“如此甚好。半个时辰内打扫完渡尘殿去云海之巅见我。”
言毕,那白色的身影在清风缱绻中悠然离去。
林止盯着秦否,一副同情之色。
“师弟有所不知,师尊是整个清韵崖中最不怕丢面子的长老。”
要不然怎么会收下他们三人为徒?
“师尊定了时辰,师兄这就不打扰了。”
林止自求多福的拍了拍秦否的肩,之后就服从安排的练功去了。
秦否干脆利落的将大殿的各处打扫一遍便大摇大摆的离开渡尘殿。
他这工作的效率是有了,质量就难以保证了,完全没有刚打扫时的认真劲儿。
虽然才来清韵,摸不清地方,只听这“云海之巅”字面的意思,自然是往高处走。
秦否脚尖用力,在竹林中施展轻功飞窜,到了半空中时,忽然眼前出现一个白色的大物,来不及躲闪的他“啊”的一声便撞了上去。
白凤在天际嘶鸣一声。
秦否抬起脸,略有狼狈的从鸟背上爬起身。
他这前小半生遇见过两次糗事,一次是从牧尤的屋顶摔下,顺势给师尊行了五体投地叩拜大礼;一次就是现在这样毫无形象可言的吃了一嘴鸟毛。
这两件事的始作俑者竟然都是同一只白凤。
“你……不是我师尊的儿子吗?”秦否打趣,忽然眼神一转,自言自语的脑补道:
“是你娘让你来找师尊的?你娘是能化成人形的凤凰?那岂不是我的师娘?”
白凤长鸣一声,口中又喊着:“父亲……父亲……”
秦否低头望去,只见一袭白衣的人手中操控着几道不同颜色的法光,远远望去,像是炸开在他手中的七色彩莲。
“你就在这落下吧,离得近了,我怕师尊会把你当做妖兽给收了,顺便还伤及无辜。”
秦否觉得牧尤肯定是不会看见鸟背上驮着的他,到时候真的对着白凤发脾气,一定会将鸟背上的他一起给“降服”。
白凤很乖顺的在一座凉亭之顶降落,秦否纵身跳下。
朝着那白凤道谢一句,正要离开,身后却传来鸟鸣,似是不愿他离去。
虽然师尊说清韵不准豢养灵兽,但是这灵兽既然可以通过结界,也不该是危险之物。
秦否转身,薄唇勾起,“不如以后唤你小白……”
忽然凝眉,手臂托着下巴,深觉不妥。
“不行,这听起来像是在唤白公子。那就唤你翠花吧。”
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鼻息从秦否的脸上刮过,将他两鬓的碎发扬起。
白凤再次发出嘶鸣声,显然是不满意。
“诶,”秦否托住下巴的手打了个响指,道,“嘶嘶,这个名字不错。”
白凤歪了歪脑袋,它听不出“思”和“嘶”发音有什么区别。
“思思”很好听。便是点头,轻快的扇了扇翅膀之后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