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说可能有点马后炮的意思，不过如果没有明珠，我觉得他们可能没办法再相安无事二十几年，而是早就撕破脸了。”
毕竟两人的性格同样刚强，只是一个显于外，一个隐于内。
而莫辞这一番话也让薛薛明白，林溪云为何会对莫明珠格外偏爱。
这个孩子的意义是不同的，不论有没有血缘羁绊，她的存在挽回了林溪云岌岌可危的婚姻和差点支离破碎的家庭都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没有抱错孩子的意外，自然，这份偏爱会落到莫柒柒的身上。
说到底，命运将两个少女的人生错置，连带着将身边人的感情也错置了。
可是莫柒柒怨的从来不是这些，诚然，莫明珠得到莫孟武和林溪云的疼爱，不过薛春安也在莫茂和王小兰的身边好好长大了，如果没有被认回怀北莫家，她的未来或许没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也会见证不同的风景，开创属于自己的人生。
可她错过了那样的机会，也不再有选择的余地，既然决定将自己认回去，为什么连多一点信任和陪伴都吝于给予呢？
那和生而不养又有什么差别？
“我不是想为明珠开脱，也不打算替爸妈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辩解，只是……”
“走吧。”
莫辞一愣。
他看向莫柒柒。
女人素净的小脸上一对柳叶眉弯弯，带着盈盈笑意，迎向阳光站立，整身线条柔和妩媚，气质婉约娴静，是难得在薛辞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
没有针锋相对，不再阴阳怪气，他应该感到开心的。
不论这些话莫柒柒听不听得进去，至少她的态度已经不若开始那样冷漠又戒备。
可是……
看着转身朝屋里走去的莫柒柒，莫辞莫名其妙有种鼻酸的感觉，与两人那回在医院见面的时候相似，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还不待他细思，莫柒柒的身影已经消失于视野之中。
莫辞赶紧收敛心神，步履匆匆地跟了上去。
…………
莫柒柒十分生气。
生气到接起穆戎的电话时，口气还是很差。
“不开心？”穆戎倒是立刻就察觉到莫柒柒的情绪，并且想到了原因。“是莫家人给你气受了？”
“嗯。”莫柒柒坐在自己房间柔软的大床上，看着从未拉拢的窗帘缝隙中透出来的阳光。“我明明已经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期待，感觉好傻。”
莫柒柒说，其实真正抱有不切实际期待的人不是她，是莫柒柒。
在莫孟武说出那些话时，莫柒柒能感觉到心脏倏地抽疼，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紧了般，甚至有瞬间无法呼吸到新鲜空气。
莫柒柒的心愿是希望家人能无条件地站在自己这一边。
那几年的生活，看似磨碎了她对所谓家人的期待，可莫柒柒并不是一个真正性格冷淡，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女孩，相反的，在她淡然的表面下藏着一颗柔软又敏感的心。
这点，言可莉早早就发现了。
所以她喜欢莫柒柒，视莫柒柒为可以深交的朋友。
至于莫辞，他只看到表象便主观认定为事实，不愿再多花心思去了解莫柒柒的内在。
和莫孟武、林溪云一样，这样活起来或许更轻松一点吧。
莫柒柒想，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面对现实的。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难题，多数人会选择适时的逃避，以此来让生活更轻松一点。
可当自己成为被舍弃的那一个……
“那是正常的。”
穆戎的一句话，如照破黑暗的光束。
“我们不能选择出生家庭，也不能选择成长环境，可是我们能选择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值得的人与不值得的人。”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不值得的人上，不如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不是吗？”
这道理莫柒柒自然明白。
然而神奇的是，话由穆戎嘴里说出来似乎格外让人信服。
就好像她明明知道自己身处险境，想要出去，却被囿于密室之中，找不到离开的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困住而无能为力。
直到穆戎出现，他的声音彷佛无形的指引，轻而易举替莫柒柒打破那堵看似牢不可破的心墙。
也就是到这时莫柒柒才想到，穆戎所面对的家庭，糟心程度与怀北薛家相比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与莫柒柒有相似经历的穆戎，正用他的智慧在开解莫柒柒。
“你说得没错。”
换了只手拿手机后，莫柒柒从床沿站起，走到落地窗前一把将厚实的窗帘扯开。
刹那，阳光落了满室，临近傍晚，天际线渐渐染上橙汁般浓郁丰盈的色彩。
美不胜收。
“穆戎。”
“嗯？”
“谢谢你。”直到这一刻，莫柒柒终于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心动。“真的，谢谢你。”
彷佛羽毛含了水，声音轻软又分量十足，对面安静了会儿，传来一声低笑。
“那么见外啊？”磁性又沙哑的男低音勾得莫柒柒心肝儿颤。“不过真要谢，就答应我一件事吧。”
没想到穆戎会这么说，莫柒柒眨了眨眼，疑惑地问：“什么事啊？”
“不直接答应我吗？”穆戎的语气带着故作的疑惑。“感觉很没诚意？”
“那如果你要把我卖了怎么办？”老脸一红，薛薛忍不住嗔道：“我总得知道你是想要我答应什么事儿吧，当然，只要能力可及，我一定不会拒绝。”
给自己留了后路，真是聪明的回答。
对面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
莫柒柒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听到穆戎发出如此开心的声音，就算没有亲眼见到，也能勾勒出他这时候的模样。
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意气风发，而不是被亲人背叛，被病痛折磨的可怜人。
或许爱和时间真的足以改变一个人，就像阳光和水可以让植物生长一样。
用不同的养分去灌溉，就能结出不同的果实来。
如今的穆戎……
“其实，我想请你和我去一个地方。”
莫柒柒不知道穆戎打算带她去哪里。
可男人的语气带着示弱与哀求，隐隐约约不甚明显却恰好拨动了莫柒柒心里那根弦。
于是她答应了。
一个小时后，穆戎来接她。
“你不留在家里吃饭吗？”莫柒柒出门的时候林溪云刚好瞧见，她赶紧追了上去。“柒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