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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端坐在书房内,如雕塑一般,始终保持着一个动作。目光凝视着手中的画像,眷念的摩挲着上面的人儿,冷厉的菱角柔软了下来,眸光温柔缱倦。

龙魂站在一旁,看着主子眸子里流露出的哀伤,心中不忍。

当听到王妃极有活下来的可能后,主子整个人都比往日要精神焕发。

可,终究是梦碎了!

而就在这时,门外的仆从敲门进来,通报道:“摄政王,陈公子求见。”

“不见。”龙珏从回忆中抽回思绪,深深的看了画像一眼,动作利落而轻柔的将画像卷起来,束之高阁。

龙魂一怔,主子往日都是放在青花瓷画缸中。而今,他藏了起来,这是……心中虽然疑惑,龙魂却没有说出口。

仆从不一会儿,又进来传话:“摄政王,陈公子说他有要事相禀。”

龙珏眸光淡扫龙魂一眼。

龙魂心领神会,出去了会见陈子冲。

陈子冲见是龙魂,心里咯噔了一下,摄政王这是不愿意见他!眸子里掩不住的失望,却什么也没有说,摸着玉戒,疏淡的说道:“我有一件贵重之物,亲手交给你们摄政王。”陈子冲眸子里闪过一抹坚定,无论如何,他都要见一见龙珏,错过这一次的机会,他知晓,便永远的错过了水清漪。

龙魂看着陈子冲眼底的慎重,心想莫不是当真有重要的事情?今日宫中的事情,他也全都知晓,难道是来谈婚约的事情?

这样想着,却也没有立即进去替他传话,而是不卑不亢的说道:“陈公子,摄政王有要事在身。从宫中回来,便一直没有出书房。你有何事说与属下,属下再转告摄政王。”

陈子冲抿紧唇瓣,目光迫人的盯着龙魂,道:“此事务必要亲自见到王爷才能说。”

龙魂没辙,转而进了书房。片刻,打开门,请陈子冲入内。

陈子冲进去,拱手作揖行了一礼。目光落在龙魂的身上,龙魂得到龙珏的示意,出了书房将门扉合上。

嘭——

书房内只剩下二人,陈子冲从袖中摸出一枚玉戒道:“摄政王,这是陈府祖传的玉戒。”说罢,睨了龙珏一眼,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的端坐在太师椅上。陈子冲心中没有了底,难道是戏弄他的,这一回赌错了?

“王爷,这是母亲为福安郡主准备,本想今日给她,谁知我与她之间有误会,便将此物交给您,劳烦您转交给她。”陈子冲咬牙赌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若是这玉戒当真有玄机,龙珏便会思量一二。

龙珏的目光落在了摆在书案上的玉戒上,目光幽邃,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这个戒指,对他的诱惑无非是大的。即使梦碎,他依旧想要尝试。

伸手将玉戒指拿在手里,入手温润细腻,隐隐有一丝的暖意。龙珏对着白光仔细检查,看它可有玄妙之处。

蓦地,打算扳转上面消遣的祖母绿,却被陈子冲制止:“这是陈府的祖传玉戒,若是出看差错,母亲恐怕会追究。”

陈子冲话中之意,龙珏岂会不明白,无非是说若是戒指有了破损,这门亲事便不是想退便能退的。

啪嗒!

龙珏将玉戒扔在书案上,淡淡的说道:“皇命难为,皇后娘娘下了最后的通牒。这门亲事,怕是不成了。”

陈子冲心一沉,龙珏这显然是借口。

他不想做的事情,即使是皇上都不能强加于他,更何况是皇后?

“摄政王……”陈子冲紧了紧拳头,目光发直的盯着玉戒,心里突然升腾着一股子无力。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水清漪却是铁了心不想嫁给他!

眼底骤然闪过一抹狠唳,不行!他断然不能功亏一篑!

陈子冲心知所说无意,便拿着玉戒离开了摄政王府,沉郁的回了陈府。

而在府邸等了他半天的胡姨娘,忙端茶倒水,娇柔的说道:“爷可是有烦心事?”

陈子冲骤然听到小妾的声音,心里掩不住的厌恶,莫不是因着他突然纳妾,水清漪的态度才这般的刚绝?

胡姨娘见陈子冲陷入了沉思,一双软弱无骨的素手搭上他的肩膀,娇嗔的说道:“妾身给爷松松筋骨,新进学的手法……”话音未落,她的手便被陈子冲拂落。

胡姨娘心中一沉,陈子冲待她素来温和,他们是表亲,小时候曾一起做过玩伴。成婚之后,也不见他将她当成妾侍看待,毕竟自己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表哥。”胡姨娘嗓音带着颤,小心翼翼的唤道。

陈子冲心中一阵厌烦,到底是不该迁怒她。握着她莹白细腻的手,敷衍的说道:“今日忙碌,不太顺心,累了。”

胡姨娘笑颜如花,重新攀上陈子冲,整个人坐在他的腿上,依偎在他的怀中。双手如藤蔓般攀附而上,噘着红唇道:“爷有烦恼的事儿,可以说出来,妾身可以给您解忧。当年,您可是说过妾身是您的解语花。”

陈子冲看着眼前放大的娇颜,却想到那一张永远清冷没有表情的绝美容颜。不禁一叹,伸手将胡姨娘推开,漫不经心的询问道:“你平时都做什么消遣?我若惹你生气了,怎样你便会原谅我?”

胡姨娘惊愕的瞪大了美眸,惊喜来的太快,胡姨娘险些没有被冲昏了头脑。陈子冲这是怕惹她生气,适才闷闷不乐?想到此,胡姨娘来了精神,靠在陈子冲的胸膛,双手圈着他的腰身道:“我呀,只要爷能软声软语的哄上两句,妾身便再也无法生气。”

陈子冲眸子里闪过一抹失望,她不是水清漪。

那个女人,简直就是铁石心肠!

不得不说,陈子冲他嫉妒长孙华锦。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让水清漪痴心相付。而他无论付出多少,都得不到水清漪一个笑颜。倏然,陈子冲想到长孙华锦后院并无侍妾,莫不是因此,水清漪才会如此果决的拒绝?倘若是如此,陈子冲轻叹了一声,他不该听信母亲的话,纳胡姨娘进门。

“若……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得到你的原谅。那该如何?”陈子冲喉咙发紧,有些害怕听到胡姨娘的回答,却又很想知道,极为的矛盾。

胡姨娘微微一怔,敛去了脸上的笑颜。眸光闪烁,心中已经猜到了什么。凄苦的一笑:“若当真到了这个地步,即使爷自戕(qiang)在妾的面前,妾也不会多看一眼。”

陈子冲的心宛如浸泡在冰雪里,凉了半截。

“不过,爷永远不会做出愧对燕儿的事,对不对?”胡姨娘落寞的重新靠在陈子冲的怀中,目光闪过一抹暗芒,若陈子冲真的敢做出令她不可原谅的事情,那么……便一起痛吧!

陈子冲得到了答案,拍了拍胡姨娘的肩膀:“去备热水。”

胡姨娘眼底闪过一抹亮光,这是要留下来了?

……

翌日

胡姨娘装扮好,便拿着拜帖,去了摄政王府拜访水清漪。

她是个明白人,无论她甘不甘心,陈子冲都不会将她扶正,会娶一个对他有帮助的大家族贵女。所以,她早在陈家下聘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只想在她们进门的时候,率先产下长子,这样她的地位便稳固了。

若是与安小姐相比,她比较喜欢水清漪。她虽然性子冷清,却不是一个善于主动找茬的人。而安小姐却不同,她心思多,就算自己安分守己的呆在偏院里,恐怕安小姐也会想法子来找茬。

正是因此,胡姨娘便打算做陈子冲的说客。

将拜帖递给了门仆,牢他通传一声。

水清漪拿到拜帖的时候,诧异的挑眉,陈子冲的妾侍来寻她?谁的命令?

落霞瞅了一眼,冷笑道:“这陈公子也是个有趣的,他来行不通,竟是让他的小妾来。”当真是厚颜无耻!亏得以前她还以为陈子冲是个好。

水清漪笑而不语。

“郡主,您该不会要把她请进府?”落霞嘟囔了一句,不过是个小妾罢了。见了是抬举,不见也是本份。

水清漪颔首,她倒想看看陈子冲的妾侍来见她有何要事!

胡姨娘本来没有想过水清漪会那么轻易的请她进来,倒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在这帝京有身份的人,都是瞧不起小妾。而在外边走动的妾侍,不是受宠的人,便是有身份的,两样她一个也不是。

拘谨的拉着衣角,看着含烟笑了笑。

含烟也回了一个笑,领着胡姨娘进了屋子。

水清漪看着不自然的站在她面前的人,身姿娇小,生的花容月貌的胡姨娘。请她在一旁落座,浅浅的饮了几口红枣参茶,并未开口打破沉寂。

胡姨娘本对她的容貌有些自矜,可瞧见水清漪的容颜后,面颊微微泛着红,轻轻咬着唇瓣,低垂着头。捧着丫鬟递上来的茶水,轻声道:“今日我是背着爷来拜访郡主,实在是有一些体己话想要与郡主诉说。”

水清漪抬了抬下颔,示意胡姨娘说。

胡姨娘想了想,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昨天爷从郡主这里离开后,整个人兴致低落。他问我:‘若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他,那该如何?’那一刻我便知晓他指的是谁。不是我替爷说话,而是他的心里有你。我与他青梅竹马,最懂他的心意。爷最注重恩情,他恐怕是顾念恩师的情面,这才会做了糊涂的事。”

水清漪眼底闪过讶异,她知晓胡姨娘是来做说客,至少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可她眼底却没有半分的勉强,笑容诚挚。似笑非笑的看着胡姨娘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你不想扶正?你心中对他是有真感情,又怎得能容下他娶别的女子?”水清漪不知是她太反骨离经叛道,还是如何?她接受不了与别的女子共同分享一个夫君。

胡姨娘心中苦涩,轻轻的摇头道:“我嫁给他为妾起,便绝了这个念头。我能够进陈家,说到底还是要感激您。”是的,若没有水清漪,她不知她的归处在何处。这就是身为女子的悲哀,永远也做不了决定,她要嫁给谁。

幸而,她得偿所愿了。

“爷他不是顶好的,却也是一个体贴上进的儿郎。以郡主的身份,的确可以嫁个身份高的夫婿,可却不能保证您的夫婿能够如爷对您一般好。”胡姨娘说的委婉,在座的都知道她话中之意。

水清漪做不到她这么的大度,扬唇笑道:“你能接纳他有妻子,你认清楚自己的地位,对他来说很好,很善解人意。可你知我心中所想?你感激因我你得以嫁进陈家,却不知我正是因你入了陈家的门,便绝无可能嫁给陈子冲。”

水清漪毫不避讳,说得极为的直白。

胡姨娘脸色煞白,她若想要水清漪嫁进陈家,便要自请离去。

可,这天底下,当真会有只娶一妻的男子?

简直是荒谬。

至少,她不曾见过。无权无势耕种为生的百姓都会纳妾,更遑论是权贵之家!

“郡主,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咱们帝京谁人只娶一妻……”

胡姨娘的话不曾说完,便被水清漪打断道:“旁人我不清楚,可我父王便只娶了我母妃一人。可惜我母妃是个福薄之人,但是父王却从未想过续娶继室亦或是纳妾。”

胡姨娘语塞,因为事实便是如此。

惨淡一笑,莫不是当真要她自请离去,让陈子冲顺利娶了水清漪?结果显然是不能的,她也是存了私心,来说服水清漪不过是为了她日后更加宽松舒心的生活,绝非是为了陈子冲!

“摄政王,世间也独他一人罢了。”胡姨娘起身福身一礼,便离开了。

是么?

水清漪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睫颤了颤,父王是独特的,世间少有,却不代表没有。记忆中,仿佛也有那么一个人,对她说此生不纳妾。

可声音太过遥远飘渺,不知是发生过,还是因她太过渴望而臆想出?

胡姨娘回到陈府,瞧见陈子冲在她的院子里等候,吓了一大跳。低垂着头,掩饰好情绪,苍白的笑道:“爷,您等久了?”

陈子冲冷声道:“你去找福安郡主了?”

胡姨娘眸光微微闪烁,在陈子冲的注视下,点头:“对,妾身不忍看着爷这么痛苦,去说服郡主嫁给您。”

“她如何说?”陈子冲希翼的看着胡姨娘,希望她能够说服了水清漪。毕竟女子比女子更为的了解彼此。

胡姨娘眸子里漾起波澜,欲言又止的看着陈子冲,看着他眼底的光芒渐渐地黯淡的下去,轻轻的摇头道:“郡主她说与爷不合适。”

陈子冲疲倦的靠在榻上,唇瓣抿成一线,面色紧绷,思索着水清漪的那句话。不禁冷笑出声:“她当真如此说?”不合适么?不够门当户对?还是忘记了长孙华锦,爱上了花千绝?

花千绝?

陈子冲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鸷,宫里头传来消息,她的确想要嫁给花千绝。

“可还有说其他?”陈子冲素来温和淡雅的嗓音陡然带着一抹凌厉之色。

胡姨娘并未见过这样的陈子冲,吓得向后退了几步,摇着头道:“没……没有,郡主她说是她对不起您,可是她想……想要嫁给摄政王那样的男子。”

嘭——

陈子冲一拳砸在小几上,果然,她是看中权势。

花千绝不过是一个残废,她嫁给花千绝,当真就会幸福?

陈子冲阴冷的一笑,他就拭目以待!

怒火匆匆的甩手离开,顾不上流着鲜血的拳头,冷哼道:“日后不得我的命令,不许离开陈家半步。”

胡姨娘脸色煞白,紧紧的捂着衣襟,没有料到她被陈子冲迁怒了!

想到他离去前那一闪而逝的阴狠目光,胡姨娘呐呐自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够离开他……郡主……对不起……”

胡姨娘的陪嫁丫鬟上前来,看着胡姨娘魔怔的模样,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拍着后背道:“姨娘,发生何事了。”

“郡主她说要嫁给一个此生只娶一妻的男子,像她的父王一样,只疼爱她一个。我……我做不到,做不到为了成全她们,离开陈家。”

“姨娘,您的选择没有错。”翠珠安抚着胡姨娘,若是胡姨娘当真傻乎乎的离开陈家,恐怕只有思路一条了,便将府中的局势分析给胡姨娘:“即使没有您,郡主她也不会嫁进陈家。陈夫人她那般势力,又讲究的人。千方百计的想要娶回郡主,无非是利用郡主的身份罢了。奴婢看着郡主的作为,不像是没有心计的人,恐怕早已洞悉了这一切。说给您的这句话,恐怕也不假,但是她若当真想要嫁,自然会阻止了您入陈家。”

胡姨娘心中一惊,骤然看向翠珠:“你说什么?”

“姨娘心中已经有数。”翠珠意味深长道。

胡姨娘背脊发凉,这样说来她成了水清漪的一个借口了?翠珠的话由不得她不相信,翠珠是母亲一手调教出来的人。

“姨娘,从您嫁进陈家起,便不能心软心善了。”翠珠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带着蛊惑:“您莫要贬低了自个的身份,当初您以为进不了陈家的门,可您也进来了,这说明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况且,郡主她也提点了您,为何就不想扶正,去争取一把?难道您当真甘愿日后生下的孩子唤旁人母亲?”

不!

她不想!

胡姨娘六神无主,她被翠珠游说动了。想到郡主的话,胡姨娘心里有了主意,既然郡主她不愿嫁进陈家,那么自己有求于她,关键时刻她也会帮衬自己?

毕竟,她也是那么的不喜安乐菁。

翠珠看着胡姨娘眼底迸发出的强烈光彩,勾唇一笑,此事怕是成了。

……

陈子冲回到书房,便命人去追查花千绝。

得知龙珏将花千绝送到了夜锦那里,夜锦已经飞鸽传书给无双,无双不用几日便会抵达帝京。

无双,医术无双。

他来了,是否会查看出水清漪的问题呢?

陈子冲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辨不清他的神色。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便知他处在怒火中。

“截杀!”陈子冲想到水清漪嫌弃他的身份,心里仿佛被投下了一颗火种,灼烧着他的心肺。心里执意的认为,是夜锦让她改变了注意。既然她能够忘记长孙华锦第一次,那么便可以忘记第二次,只要无双不曾出现!

“诺。”黑影如鬼魅一般的消失在书房。

蓦地,陈子冲心里掠过一抹疑虑,无双是长孙华锦的人。夜锦却也与无双相识……

长孙华锦……夜锦……这二人会有何关联?

陈子冲手指极有节奏的磕响了书案,淡淡的说道:“给福安郡主送一张邀请函,玉漱斋见,我会让她得偿所愿。”将订亲的信物,让属下给水清漪一并送去。

……

安乐菁躺在榻上,脸上敷着厚厚的药膏,透骨的寒凉丝丝渗进肌肤,冷的浑身打颤。不耐烦的说道:“可以清洗了么?”

“小姐,您再任人。您的皮肤细嫩,若是没有好好的呵护着,怕落下伤痕。”晚秋跪坐在床边,小心的查看着安乐菁的脸颊。看着上面的红肿消了,只有淡淡的指甲划破的伤痕,如释重负道:“小姐,再一刻钟奴婢便给您洗掉。”

安乐菁咬紧了牙关,满面怒火。孟纤当真是好狠的心,原以为只是掌掴她,却没有想到两根指头的指甲将她的脸给划伤。

若是她没有咬牙强忍着冰冷冻骨的寒意,冰敷面颊消肿的话,等自然消肿,恐怕那时她的脸便是要留疤了。她的皮肤并不好,受伤没有好好处理,落痂后便会留下疤痕。

紧紧的攥着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道:“福安那个贱人,现在如何了?”

此事已经闹到了皇后娘娘的面前,父亲也一同被召进宫,解除婚约恐怕势在必行了。而嫁进陈家的也只有她!

晚秋吱吱唔唔的说道:“摄政王没有答应,皇后娘娘给了三天宽限。老爷昨日从宫中回来,便一直关在书房内,直到现在还未用膳。奴婢听人说若是摄政王不同意退婚,那么您便只有嫁给陈公子做妾。您的声誉也随着这件事而毁,除了陈公子,日后也不好说亲事。”

安乐菁眼底闪过狰狞,不死心的问道:“陈家与摄政王府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她努力了筹谋了这么久,让她为妾,心中冷笑连连,简直是做梦!

晚秋头垂了下来:“福安郡主要退亲,可摄政王却不肯松口。陈公子去了摄政王府,满脸寒霜的离开,奴婢猜想可能是福安郡主执意要退亲,陈公子这才让他的姨娘去摄政王府规劝福安郡主。”

闻言,安乐菁心里一松,陈子冲让他的侍妾去做说客,那便当真是打水清漪的脸了!

水清漪能够同意,她安乐菁的名字便倒着写!

笑得有些得意,自矜道:“我有的是法子,让他们退婚。”手指抚摸着脸颊,安乐菁眼底闪过一抹狠辣。发生在她身上的不幸,她都会加倍的加诸在她们的身上!

“小姐,老爷是陈公子的恩师,他不会辜负您。”晚秋捡着安乐菁爱听的话说,怕一不小心,激怒了她。

安乐菁也是如是想,若不是父亲,陈子冲也不会对她许下口头的承诺。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给她带来了机会。

晚秋小心翼翼的给安乐菁摘掉脸上敷着的草药,清洗好,只看着白皙的面庞上一条淡淡的几不可见的红痕,欢喜的说道:“再敷几日便可。”

安乐菁看着铜镜里的娇俏容颜,虽不及水清漪的倾城之貌,却也是清丽可人。搁下铜镜,淡淡的说道:“给我更衣,我要去一趟陈家。”

“小姐!”

安乐菁目光凌厉的扫了晚秋一眼,晚秋立即噤声,立即去从箱笼里翻找出一袭鲜艳的锦裙。

安乐菁满意的颔首,陈夫人并不是高雅之人,反而极为的俗气。她喜欢看着穿金戴银的女子,而不喜欢素雅的女子。她便只得投其所好!

果真,陈夫人看着安乐菁金光闪闪,眼底盛满了笑意。亲热的拉着安乐菁的手道:“这么冷的天,怎得来看我了。唉,人老了,也就只有你这孩子还惦记着我这老太婆。”

“谁说的?您一点也不老,上一回有人说我们是姐妹呢!”安乐菁这话,极为的虚假。却也哄的陈夫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更加喜欢她几分。

“你这孩子,就这嘴儿甜。”陈夫人嗔怒道,眼底的笑意却是止也止不住。

安乐菁让晚秋将锦盒拿了上来,放在陈夫人的手边道:“这是昨日里在珍宝阁相中的一套首饰,菁儿看着与您极为的相配,便买了回来。原是想昨日送来给您,却没有想到出了一些事儿。”

闻言,陈夫人看着安乐菁脸上的伤痕,脸一沉,冷声道:“这是谁弄的?”

安乐菁却是笑而不语,岔开话题道:“您看看,可合心意。”

陈夫人收过安乐菁几回东西,都极为的合心意,便也没有打开,追问道:“难不成是在顾家发生的事?福安动的手?”

安乐菁没有否认,垂着眼睑道:“夫人,菁儿不好,说了几句不合心意的话……”

“你说什么了?孩子别怕,我给你评评理。”陈夫人是真的喜欢安乐菁,她没事儿来给她出谋划策,向二房讨得好处,又没事儿便给她送珠宝,如何能不喜?可这种喜爱,却不足以让她松口做她的儿媳。毕竟,身世差了些。

“菁儿不知郡主从何处得知,菁儿给你说瑞敏公主能让冲哥哥在仕途上一飞冲天,这才……”安乐菁说到委屈伤心处,便落了泪。愧疚的说道:“菁儿不知因为这事,让冲哥哥难为。更不知会闹到皇后娘娘的面前,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福安郡主闹着要退亲,菁儿上门赔罪,她却是不见,让人将菁儿赶了出来。”

“夫人,菁儿是真的知错了。可郡主这性子,菁儿替冲哥哥不值。她本就是嫁过人,不是亲白之身。冲哥哥执意娶她,不过是为了遵守诺言,不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可郡主便不知好歹,竟是嫌弃冲哥哥高攀了她。却也不想一想,若她不是摄政王之女,与冲哥哥有婚约,冲哥哥断然不会看她一眼。您若是攀附权势,早就听信了菁儿的话,解除了婚约,去寻瑞敏公主了。”

“不过,摄政王又能有几时的风光?当今朝堂皇上只有三个儿子,一个远在边疆,一个残废,只剩下了二皇子。二皇子又有皇后娘娘给铺路,且极受皇上的疼宠。唯有他的希望最大!”安乐菁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一直观察着陈夫人的神色,见她若有所思,便也点到即止,不再说话。

“你从何得知?”陈夫人被安乐菁捧着,并没有对她的话感到不悦,而是对水清漪充满了怒火。原来她看不上陈家,想着要攀高枝呢!

“夫人忘了,我大哥是二皇子的陪读。”安乐菁脸上溢满了笑容。

陈夫人眸光微闪,心里有些艳羡。安乐菁的大哥并不是一母同胞,而是一个妾侍所生,这样的事情传出来便是打了正室的脸。安乐菁的母亲给宁远侯发话,若是留子留母,便将二人送到庄子上。去母留子,这孩子便养在她的膝下。最后不等宁远侯做出选择,那个小妾便给了选择,当日便服毒自尽。

却不知是不是祖坟冒了青烟?即使是过继到正室的膝下,身份依旧与正室所出相差甚远。最后却是得了皇上的青眼,成了二皇子的陪读。若是二皇子得势,得的便是泼天的恩典了。

不禁有怨念命运的不公,当初选伴读的时候,她在摄政王那儿下了不少的工夫,可惜不成事。

安乐菁岂会不知陈夫人想的是什么?心想陈夫人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怎得看不清形式?摄政王与皇后一派本就敌对,陈子冲与摄政王府有婚约,摄政王帮着陈子冲做了二皇子的陪读,那才是见鬼了!

何况,即使摄政王愿意,皇上不一定会同意。皇上早已将摄政王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若是他选中的继承人是二皇子,身边自然不能放与摄政王府有牵连的人。

“你大哥可还有说什么?”陈夫人急需要得到更多的消息,被安乐菁一说心中惴惴,生怕摄政王府不得势了。她不安是因为昨日摄政王听信了皇后娘娘的命令,若是往日,摄政王进宫都不会进,我行我素,却也彰显了他在西越的权威。

难道摄政王府当真是不行了?

陈夫人的问话,正中安乐菁的心意。丝帕擦拭着唇角沾染的水渍,眸光潋滟的说道:“也没有说什么大事,只是摄政王无心朝政。当年摄政王放权,可摄政王瞧上了东齐国和亲的乔若芙,因为争执这个女人,适才有重新掌控权势。如今摄政王妃逝世,摄政王也开始放权。若不然,又岂会让二皇子去收复鞑子?”

陈夫人醍醐灌顶,二皇子收复了鞑子,便是建立功业。册封他为皇储,名正言顺。

“当真要冲儿娶瑞敏公主?”陈夫人呐呐的说道,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皇后与她是表亲,到底是要亲厚一些。说不准呀,还真的同意了。

安乐菁见陈夫人认不清楚身份,眼皮子浅薄得紧,顺着她的话说:“皇后娘娘许是知晓,这才督促冲哥哥与福安郡主的婚事。听闻瑞敏郡主在选夫婿,皇后娘娘安排郡主给瑞敏公主绣嫁妆。”话里话外暗示陈夫人抓紧时间。

陈夫人心中一动,感激的对安乐菁道:“好孩子,幸而有你提点,我这就去。”急急忙忙的唤人来给她梳妆,却不忘对安乐菁道:“你是个好女子,伯母会四处留意,如果有合适的儿郎,定会给你说媒。”心里怨念着安乐菁的继母,到底不是亲生的,这都十七了,还不给说亲,再大便当真不好说亲事了。却完全不知道,安乐菁一直觊觎着她的儿子,这才拖到这个年纪。一心以为安乐菁是嫁不出去,这才打算赖上她的儿子。

安乐菁扯了扯嘴角,看着陈夫人健步如飞的离开,也领着晚秋走了。今日的她来,不过是留下一个祸端罢了。

晚秋见主子心情愉悦,便知今日的目地,怕是事半功倍了。不由得心里一松,沉声道:“小姐,回府么?”

“不,去顾府。”安乐菁目光诡谲,上了马车去顾府。

……

水清漪拿着手中的邀请函,不知陈子冲打的什么鬼主意,莫不是他当真想要解除婚约?

下一刻,水清漪便否决了这个想法。

陈子冲不是那么轻易就放手的手,他看似温和无争,骨子里却比谁都狠。若不然,怎能在他二叔的打压下,依旧在仕途上高升?

父王并未怎得帮助他,母妃逝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一直在冰潭边,极少回府。若不是重要的事情,他一律是不管。适才龙幽才会练功走火入魔,失智的去了东齐。

落霞也觉得陈子冲不如表面那般温和无害,谨慎的说道:“郡主,奴婢先去试探一番?”

水清漪摇头道:“他诡计多端,我如今想想,恐怕花千绝的腿也是疑虑重重。当初我偶然听到花千绝是为救我而伤,可我醒来的这些时日,人人告诉我是陈子冲出手相救。而陈子冲对花千绝,却是只字未提。”

落霞心中一惊:“郡主,您的意思是?”

水清漪颔首,她怀疑花千绝的腿是陈子冲所伤。而根据脑子里稀奇古怪的记忆,水清漪甚至大胆的猜测,她是否早就已经重生了?而之所以记忆停留在前世,那么可是陈子冲动的手脚?

因为,她记得前世的走向,若不是人为,事情的轨迹不会改变。如今已经改变,那代表着她定是早已重新活了过来,而长孙华锦看着她复杂而有沉痛、悔恨的目光,令她更加的认定了这一事实。若是重活了一遍,她定会如之前那般的远离了长孙华锦,可最后她依旧嫁给他,甚至怀了他的孩子,足以见得她对他早已释怀。

手中摩挲着昨日东齐国传来的资料,上面记载的是她在东齐国的一举一动。的确印证了,若她在西越才重生,便不会在说亲时便费尽心机的想要躲避他。

落霞看着水清漪心事重重,目光复杂的看着手中的那一沓资料,担忧的询问道:“郡主,难不成有诈?”

水清漪点头,闭上了眼眸,声音轻的风一吹便会散了,飘荡在落霞的耳旁:“你说父王曾经去过东齐国寻我?”

“最开始是魅王,后来魅王传书过来,他寻到了您。而后摄政王便去与您认亲,第一回事情并没有那么的顺利,摄政王因西越有紧急的事,他提前回来了。后来第二次去的时候,便圆满了。奴婢记得摄政王极为的不满您的夫婿,但是您却极为的维护。后来不知怎得,您回来了,没有再提过东齐国摄政王。”落霞看着水清漪突然询问过去的事情,心中有许多的疑惑,这样的郡主显然是忘记了过去的事情。

水清漪阖眼,手轻轻的抚摸着腹部,暗叹了一声:宝宝,娘亲记得你……爹爹的过错,却忘记了他的好。可是因为那是发生在前世,所以那些黑手,抹去了她与长孙华锦‘相爱’的记忆,没有抹去过往的那些不堪?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依着她的性格能够原谅了长孙华锦,便是前世定是有误会在其中。水清漪不禁有些有些痛恨了背后的操纵者,让她忘记了这一切,心怀怨恨。

浑身缩在软塌中,水清漪心里极为的不安。纵然已经理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她丢失的是那些美好的记忆,剩下的都是满目苍夷。她也没法在这种情况下,能够若无其事的与长孙华锦相处,冰释前嫌。

而且,他仿佛也没有急于向她表明了身份。

“回个口信给陈公子,让他等着。”水清漪想,她还是去会一会。

有些事情,她想要弄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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