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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转眼便过了半月,到了启程去国寺祭天。

水清漪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着前面宛如游龙的队伍,心里颇为的感叹。根据史书记载,牲口要用二十八头牛,三十三只羊,三十四口猪,两只只鹿,十二只兔,祀前一个月供养于牺牲所。祭祀前三日,皇帝开始斋戒。前二日,书写好祝版上的祝文。前一日,宰好牲畜,制作好祭品。

祀日前夜,由太常寺卿率部下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可这回皇上为了将玉媚兮恢复荣宠,便将这一次的祭天仪式安排在国寺。

皇上在宫中便开始斋戒,宰杀好牲口,适才启程。皇上出行大驾卤簿队列中,最前列的是四头大象,名曰导象,后面再跟五头大象,名曰宝象,其身披珠宝做成的垫子,上面还要背上宝瓶,宝瓶里放着火绒、火石等,待祭祀时抬出来,以示不忘本。后面是乐队、金辂、玉辂、象辂、革辂、木辂五种马车,后面又是一百八十人的乐队。之后才是皇上正式的队伍,再次便是百官家眷,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水清漪看着这极尽奢华的阵仗,心里莫名的不安。这次是为了玉媚兮,皇上专程来国寺祈福,以她为民请福祉,将她册封为国母!

这些日子以来,她与玉媚兮结下了不少的恩怨。她重夺荣宠,对她并无半点好处。

“身子不适?”长孙华锦搁下手中的书卷,凝视着满面愁绪的水清漪。苍白的面容在阳光照耀下,愈发苍白透明。“还有一段路途,休息一会?”

“无碍。”表面上长孙华锦是帮着她对付玉媚兮,可到底玉媚兮于他有过恩情,水清漪岂会告知他心中所想?“这次祭天回去,便是瑞敏公主与贤王大婚,珮儿也要嫁进镇西侯府。难免心里头有些感伤罢了。”

长孙华锦知她没有说真话,也不强迫勉强于她:“郑一鸣不会亏待了她。”

水清漪眼睫颤了颤,收紧了捏着锦帕的手。从古至今,女子元贞看得极重。她先前以为郑一鸣娶过妻,以他与珮儿的交情,定是不介意。但是后来才知晓,郑一鸣只是纳了妾侍,珮儿嫁过去并非是填房。而她已经失贞,倘若郑一鸣介意……

“嗯。”水清漪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郑一鸣对她的疼爱,已经超出了对元贞的在乎。“母妃在国寺,你可要见她?”

长孙华锦淡淡的说道:“不见。”顿了顿,含笑的握着她冰凉的手指道:“她若遣人请你,你便去见一见她。”

水清漪颔首,心想王妃定然会遣人来寻她去过问。孟菲儿安然无恙的出来,但是孟尚书暗地里却似少了往常对待王府的热忱。暗地里勾结党羽,对付王府。这些小动作她都知晓了,更何况是王妃?

果不其然,队伍到了国寺,各自回到安排好的禅房。王妃身旁的玉芝便来请水清漪过去。

水清漪收惙了一番,便去了王妃的禅房。屋子里极为的简陋,只有简单的用品。王妃跪在蒲团上,诵经念佛。

水清漪在另一个蒲团上跪下,虔心磕了三个头,便直起身来,看着供台上的佛像,等着王妃开口。

许久,就在水清漪以为王妃要诵经完毕才会问话,正想要起身,便听到王妃厉声道:“本宫离府才半月,便发生那样大的事情!孟菲儿是王府未来的儿媳,她出了事,你作为世子妃应当去打点妥当!孟菲儿现在承了瑞敏公主的情,孟尚书倒是怪罪咱们王府不曾出力,与王府离了心!”

水清漪心中冷笑,王妃遣人通知她备礼去安抚瑞敏公主。如今,倒是怪罪她不曾替孟菲儿说话。

“母妃,我按照你的要求行事。至于为何孟尚书与王府离心,你该问问二弟。”水清漪起身,福身行礼道:“倘若无事,我便退下了。”

王妃一怔,长孙仪也插了一手?冷厉的看向玉芝,玉芝‘扑通’跪在地上,神色惊慌的说道:“奴婢得到消息,二公子写了一份口供,逼迫孟菲儿画押。”

王妃神色莫测,脸上似乎隐有薄怒,最后化成了一声低叹。

水清漪的禅房离王妃的住处有一段路程,绕过一条小道,瞧见一个丫鬟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提着食盒蹿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小路两旁栽种着葱郁的泪竹,转眼便隐去了纤小的身影。

鬼使神差,水清漪跟随了进去。转出竹林,里面一片空旷的平地上,搭建着一座小竹楼。穿着青布缁衣芒鞋的妇人,从丫鬟手中接过食盒,端出里面的膳食。

水清漪看着她端出的膳食,并非是斋饭素菜,而是色香味俱全的荤菜,心里有些狐疑,这妇人是出家人的装扮,怎得能吃肉食?

“公主,您可算要熬出头了。这次祭天仪式后,您可以借机与皇上一同回宫。”秋菊声音里掩不住的雀跃,站在一旁近身伺候着妇人用膳:“太后娘娘虽然心狠了一些,可到底是为了大局着想。再如何生气,也只有您一个女儿,如今西越国与东齐国交好,太后定会召您回宫。”

妇人神色淡淡,不以为然:“她恐怕早已忘记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的清苦,早已磨平了她的菱角,再也寻不出一丝往年的娇纵霸道。

秋菊也气馁了,这些年太后确实没有来过旨意。公主初初到国寺,虽然没有受到欺压,却也不见得多舒坦,该做的活儿一件不能落下。日子转好,也就是近几年,三皇子来了口信关照。

眼底闪过一抹亮光,兴奋的说道:“公主,三皇子也来了国寺,一同祭天。他对您是个好的,您可以要他去向太后求情!”

妇人眼底闪过微澜,凝思沉吟。

水清漪听了这一番话,已经知晓这妇人便是被太后贬到国寺的长公主了!蓦地,耳畔传来‘咝咝’声,水清漪倏然抬头看过去,一条通体绿色的的蛇,缠着与它同色的竹枝,伸长了头对她吐出蛇信子。

水清漪屏住了呼吸,后退了一步退开,脚下踩在铺落在地上的枯黄竹叶。长公主侧头看过来,目光落在水清漪的脸上,神色大变,失态的将手中的酒杯挥落在了地上。

水清漪见已经给发现,顺势走了出来,避开那条翠青蛇。福身给长公主见礼,盈盈浅笑道:“方才迷了路,唐突了师太。”

长公主惊觉失态,已经恢复如常。可脸色依旧有些发白,冷眼看着水清漪,目光极为的复杂。不知她听去了多少!还是当真如她所说迷路,方才才闯了进来。

“明日祭天,寺中来了不少贵人,不知施主是哪家夫人?”长公主打量着水清漪,看着她的梳妆,便是做妇人打扮,显然是已经嫁人。

“母妃在寺中祈福有些时日,我今日初来,便去拜见母妃,回禅房时迷了路,叨扰了师太。”水清漪打量着长公主,她是剃度了的。年纪与母亲差不多,可却显得老态,眼角处已经布满了皱纹。原本一双养尊处优的嫩白双手,如今粗砺长满了茧子,可见吃了不少的苦头。

长公主已经知晓了水清漪的身份,乔若潇的女儿么?有意思!她心底倒是钦佩极了阮馨,成日里面对着这张脸,不膈应么?

“秋菊,送这位施主回去。”长公主转身回了竹屋。

“施主,请随我来。”秋菊替水清漪引路,心中是不相信她迷路闯进来,既然长公主没有多问,她这个下人自然不能多嘴!

“有劳了。”水清漪跟着秋菊,回到了禅房。心底思索着长公主看她的古怪眼神,难道她与母亲有旧怨?

绣橘端着斋饭进来,摆放好碗筷。轻唤着水清漪:“世子妃,世子爷来了口信,与您一同用膳。”

水清漪颔首,长孙华锦已经进来,绣橘拿着白巾给长孙华锦掸去灰尘,伺候着水清漪去净手。

“我今日碰见了长公主。”水清漪在长孙华锦的对面坐下,端着碗,夹着一块土豆放在他的碗里:“她见着我失态的打翻了酒杯,你可知里头有什么缘故?”

长孙华锦目光深幽漆亮,看着碗里的土豆片,失神了片刻。“西越与东齐联姻,皇室只有长公主一个适嫁公主。长公主已经有了倾慕之人,自是不愿离乡离母远嫁他国。便让你母亲代嫁,可你母亲下嫁长远侯。”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水清漪心里越发的不安,长孙华锦显然有事瞒着她。她的母亲不曾代替公主嫁到西越,必定要有一个人嫁过去。虽然不知什么缘故,长公主相隔几年嫁过去,却被西越皇冠上失贞的名头,将她遣送回来。

这其中,必定有发生其他的事情!

蓦地,水清漪脸色微变道:“你撒谎!”

长孙华锦搁下碗筷,抬头看着她。

水清漪冷声道:“母亲嫁给父亲,不过一个年头就生下了我。而西越与东齐联姻,要早上几年!”所以根本是联姻在前,母亲下嫁给父亲在后!长公主不是因着这件事而与母亲结怨!

长孙华锦眼睫半垂,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青瓷碗上,散发着晶莹如玉的光泽,与眼底碎裂的寒冰相辉映。良久,缓缓说道:“你恐怕早已猜透其中的缘故,又为何要问我?”眼底片刻的黯然,闪过一抹失望:“还是,你在试探什么。”平和无波的语气,透着无以言说的凄凉。

水清漪不敢去想,以她如今的实力,早已能够将过去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在查探到母亲有一个孪生妹妹,被册封为公主,远嫁西越后,她便终止了查探。她怕结果比她如今的生活还要复杂,挖掘出真相,她就无法抽身!

可是龙珏的出现、长公主的出现,不得不让她多想。

长孙华锦忽而转头看向她,面上神色淡淡,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里暗沉一片,令水清漪心中莫名的不安起来,便听到他说:“镇国公府嫡长女被册封为和悦公主,远嫁西越。可嫡长女心中有倾慕之人,妹妹替姐姐出嫁。好景不长,传来噩耗。西越皇听闻和悦公主有胞姐,便再次求亲。而镇国公府不愿两个女儿最终克死他乡,便下嫁给侯府。而长公主在得知西越皇就是她倾慕的男子之后,说服了太后嫁去了西越,不到一年的光景,便以失贞之名将长公主遣送回来。”

水清漪神色怔然,呆呆的看着他。片刻道:“你早就知晓。”

长孙华锦淡淡的嗯了一声,澄澈而宁静的眸子转过去不再看她,显得态度淡漠疏离。

“那我……”水清漪话不曾问完,长孙华锦起身,将常德留下保护水清漪,便离开了。

水清漪抿紧了唇瓣,他这是生气了?

水清漪揉了揉额角,轻叹了一口气。她心里有了一丝怀疑,世上哪有那么像的两个人?倘若是母亲有一个孪生的姐妹,那么她极有可能是母亲姐妹所生的孩子。可根据现在的情况看来,她有些茫然,难道她是西越皇的女儿?

长孙华锦早前便知晓她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难道是知道她的身世?所以,才愿意娶她?

随即,水清漪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若是如此,前世长孙华锦便不会那样的对她。

莫名的,水清漪竟有些想要相信,他是因为对她上心了,所以才娶她……

看着桌子上的膳食,都不曾用多少。水清漪起身,亲自去厨房。看到灶台上有一些新鲜采摘的链子,便做了一碗莲子羹,吩咐绣橘给送过去。

长孙华锦心里到底是有些难受,为着水清漪的不信任。可看到绣橘送过来的莲子羹时,长孙华锦气笑了。莲子是降火之物,她特地送来莲子羹,在暗示着让他消消火?

深幽的眸子里,蓄满了无奈。

绣橘也是怕世子爷心里气世子妃,便小心翼翼的说道:“世子爷,世子妃这些日子有些不顺心,说话难免有些不中听。可世子妃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您便莫要与她计较!”

长孙华锦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绣橘见长孙华锦盯着莲子羹,并没有让人扯下,舒了一口气。回去了,将方才的事儿回禀了水清漪,语重心长道:“世子妃,大夫人说的对。这男人啊,就是得哄着。世子爷方才可是被你给气着了,这不你先服软,世子爷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没事儿人一般。所以,日后可千万别与世子爷犟着。”

水清漪淡淡的睨了绣橘一眼,随意道:“他许了你什么好处?”

“世子妃!”绣橘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咬牙道:“您可劲作,到时候别后悔才是!”说罢,转身就跑开了。

水清漪心乱如麻,和衣躺在了炕上。

这一睡,便是等到了寺庙钟声响起,方才醒来。睡眼朦胧的望着窗外,天色蒙蒙放亮,大师小沙弥都起来做早课了。

“世子妃,皇上下旨,众人都一起去做早课。”绣橘端着水进来,伺候水清漪起身。

水清漪颔首,收惙好,用完早膳,出门就瞧见长孙华锦长身玉立在廊檐下,白衣胜雪,飘逸若仙。侧目看着她,唇畔悠然绽放出一抹浅笑,似夜空破晓的一缕曦光。

“早课枯燥,你怕是坐不住。后山有一片桃园,我领你去赏景。”长孙华锦信步而来,抚了抚她被风吹散的几缕青丝。目光温柔,隐隐透着宠溺。

水清漪点了点头,与他一道去了后山桃园。桃花漫山遍野,花开不败。浅白粉色的桃花瓣随着清风零落,层层叠叠的铺垫在泥泞的土地上,水清漪拽地的长裙掠过,花瓣飞舞。

“真美。”水清漪没有想到这国寺后面有这么美的桃花林,一眼望不到尽头。

长孙华锦折下一根花枝,别在水清漪的发间。

水清漪伸手触碰了发髻上娇嫩的花瓣,将手中的花枝插在他的玉冠上,笑道:“你若换上女儿装,这世间女子无人能及。”

长孙华锦握着她的手腕,将花枝拿了下来,温柔的说道:“这满山桃花与你相比,尽失颜色。”

水清漪看着他眼底的戏谑,伸手就去揭他的面具。方才碰上,便听到一道娇柔的嗓音传来:“玉妃娘娘,静安王世子与世子妃当真是伉俪情深,让我好生羡慕。”看着花影绰绰下的一对璧人,宛如神仙眷侣。眼底的嫉妒,一闪而逝。只留下满心的遗憾,可惜长孙华锦不是皇子皇孙。

水清漪手一顿,皱眉望去。不远处,一袭金色宫装的玉媚兮,左右伴着同样盛装打扮的孟菲儿与孟纤,压得桃花失了几分颜色。

“可不是?贤王性子温和谦逊,与公主极为般配,也是一对璧人。”孟菲儿恭维着孟纤,看到水清漪与长孙华锦恩爱的模样,生出了几分恶毒的心思。倘若不是水清漪,她岂会落得如今尴尬的地位?

孟纤听到孟菲儿说的一个‘也’字,心中不悦,面上却是一派温婉:“我不求其他,只求有玉妃娘娘这份恩宠便可。”

玉媚兮轻笑了一声,野心倒是不小!走向水清漪,目光落在长孙华锦的身上,略有些痴恋哀怨。“静安王世子妃怎得不去做早课?不曾收到皇上的旨意么?”

“玉妃也不曾做早课。”水清漪看都不曾看玉媚兮一眼,拂去长孙华锦头上的花瓣。

玉媚兮见水清漪将她无视彻底,紧紧的捏着手心,心中对她的恨意更深了几分。倘若不是这个吧贱人,她又何至于从最尊贵的皇贵妃,沦落到一个不受待见的妃子?

“本宫奉皇上的旨意,来桃林寻上好的桃花给他煮茶,免去早课。”玉媚兮媚眼如丝的看向长孙华锦,颇有些眷念,似怀念着往日在王府的时光。

“清儿受命寻上好的桃木,为今日祭天做准备。”长孙华锦眉头微挑,目光冷冽的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布满阴霾,黑沉沉一片,仿佛泯灭了一切的光亮,带着强烈的压迫。

玉媚兮面色微变,看着长孙华锦对水清漪的维护,心中大恨。妩媚的眸眼里,闪过不易觉察的杀意。掩嘴娇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先行一步。”意味深长的看了水清漪一眼,转身离开。

水清漪敏感的察觉到方才有一瞬玉媚兮身上释放出的危险气息,眸光微转,望着那三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已无多少的兴致。

……

祭天仪式本在午时开始,由于镇西侯卜卦问天,巳时为佳,便提前了一个时辰。

天坛设法,百官磕拜,天子携国母祭拜。可东齐国并无后,李孝天便携着玉媚兮踏上天坛迎帝神、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撤馔、送帝神、望燎等九个步骤。

每个祭祀环节,都有丝竹乐器与舞蹈。

水清漪跟着众人磕拜,太阳晒得她头脑发晕。长孙华锦在她的身旁,搀扶着她,适才又好了一些。等全部仪式完成,过程冗长,礼仪繁缛,恐怕要到日落。

“已经到那一步骤了?”水清漪眼前阵阵发黑,擦拭了一下额角的汗水,眯着眼望着天坛上,再念祝文的大师。

“行初献礼。”长孙华锦将她整个身子靠在自己的肩上,眸子里闪过一抹怜惜:“若受不住,便先回去?”

“无妨。”水清漪摆了摆手,她若回去了,便授人以柄,到时候才当真是麻烦。

“轰隆!”

蓦地,天空一记晴空响雷,震耳欲聋。随即,陷入了无边的沉寂。倏忽,有人高声嘶喊:“天坛起火了!”

百官抬头望去,烈日炎炎下,天坛蹿着一人高的火蛇,将献礼之物全都吞噬在火海中,向一边蔓延。

“快!快灭火!灭火!”李孝天面色大变,将跪在蒲团上献礼的玉媚兮拉起身,拂落她手中之物,向后跑。

众人见李孝天跑,也忙不迭的起身跑。整个场面陷入了混乱,甚至有人跌落在地上,被人踩踏。

长孙华锦揽着水清漪的腰,脚尖点地,几个起落,便到了安全的范畴。

“你不去救驾?”水清漪站在树荫下,整个人稍微好受了一些。

长孙华锦摇了摇头,抱着她去了禅房。

天坛遭雷劈,而后起火之事,不过一瞬,犹如蝗虫过境般,传到帝京百姓耳中。人人猜测玉媚兮是妖女,适才她献礼之际,天坛被雷劈,这是遭天谴啊!

玉媚兮听到百姓的话,六神无主。晴空响雷,这是极少出现过的事。而今偏巧在祭天这一日,她献礼之时打雷,当真是可恨!

就算最后与她无关,恐怕也将与后位无缘!

“皇上呢?”玉媚兮心里焦躁,询问着醉雪。

醉雪惴惴不安的说道:“皇上被大臣劝谏,其中有位大臣提议,将您进献给雷神,以求雷神息怒,保东齐国风调雨顺。”

玉媚兮面色凄惶,捏着锦帕的手指泛白。蓦地,眼底闪过冷芒,故作镇定的说道:“带路。”

“娘娘,您这是要去哪?”

“寻皇上。”

醉雪不敢再多问,慌忙在前头引路。

玉媚兮推开紧闭的禅房,诸位大臣全都跪在地上。眼底一片冷芒,盈盈走到李孝天的身旁,昂着头,睥睨着跪在地上的镇西侯道:“此事怎得能全都推脱在本宫的身上?今日倘若不是镇西侯将时辰改了,或许不会遭天谴。怕是因着窜改时辰,激怒了天神!”

镇西侯不曾料到玉媚兮将罪责推脱到他的头上,沉声道:“微臣今日算出会有此劫难,便改了时辰,将危害降低到最少。如午时开始,便在迎帝神之时……”后面的几个字镇西侯没有说出口,可大家都心领神会。

“你——”玉媚兮愠怒,雷神、风神便是让东齐国风调雨顺,而帝神便是让东齐国百姓福禄安康。倘若是触怒了帝神,便预示着百姓要遭受天灾*,流离失所。

这是要遭受战争之苦警示。

历史上有记载,某朝有一位皇帝荒淫无道,凶残暴戾。祭天之时,触怒了帝神,紧接着国家被灭亡了。因此,镇西侯非但无罪,反而立有大功!

闻言,玉媚兮咬紧了牙关,此事怕是针对她而来!

“镇西侯既然预料会有此劫难,为何不驱灾避难化解了?若侯爷无法化解,可以将时辰推迟,为何要将时辰提前?”玉媚兮心知镇西侯世子与长孙华锦相熟识,而萧珮与他更是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萧珮对水清漪那可是一片赤诚,难免为了对付她,让镇西侯整出幺蛾子!

可事实的确是如此,只是她没有证据证明罢了!

嗓子眼堵着一口恶气,吞不下去,吐不出来,气得玉媚兮险些发疯。原本是想要借机登上后位,却不想成了覆灭她的利器!如何能甘心?

镇西侯并不言语,倒是其他的大臣道:“娘娘有所不知,祭天是有讲究。必须在正午之前,阳气极盛之时。”

玉媚兮冷眼扫去,方才说话的大臣立即噤声。

李孝天也随着先帝祭天,对时辰上有一些了解,知晓他所言不假,便安抚着玉媚兮道:“此事怕有蹊跷,天坛恐被人做了手脚。大理寺卿你去调查一番!”

林云中点了点头,李孝天话中之意他明白,务必将此事‘调查’清楚,与玉妃无关。

玉媚兮却没有因此松口气,就算是人为,经历过这么大的动荡,那些蛛丝马迹怕是都荡然无存了。最后,就算李孝天要维护她,也敌不过百姓的舆论。

何况……

“皇上,此事是遭了天劫,媚儿命中有此劫难。您若让大人去查天坛,若是再次触怒了帝神可怎得是好?媚儿想要以死谢罪,可如今万不能死。明日西越迎亲队伍便来了,还是先将臣妾贬为庶民,待贤王大婚后,臣妾再由皇上处置!”玉媚兮递了个眼色给李孝天,她不确定天坛那边是否能够查出什么,但是她不敢冒险。当时她自以为算计得太好,在天坛动了手脚,要水清漪无法翻身,可谁知旁人也会在天坛动手脚,让她吃了个哑巴亏!

李孝天心领神会,玉媚兮如今是带罪之身,倘若太子大婚,便可大赦天下。而她便又是无罪之身!

“也只能如此。”李孝天感伤道,挥退了众人。

而就在这时,御林军统领范崇德将黑衣人给推了进来。

黑衣人一个趔趄,跪在地上。见到玉媚兮死水一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亮光。想要开口说什么,最终闭上了嘴。

玉媚兮见到他面色大变,攥紧了手心。

醉雪站在玉媚兮的身后,凑到她耳畔道:“卸了下巴。”

玉媚兮背脊僵直,莫怪他还活着跪在地上。虽然知晓从他们死士口中套出消息极难,却不代表套不出来。一时间,方寸大乱。

“回禀皇上,属下在天坛下抓到这刺客。是经过训练培养的死士,属下抓到之际想要咬毒自尽,已经卸掉了下颔!”范崇德没有想到这此刻命如此之大,遭雷劈都无大碍,被火烧更是毫发无伤。倘若不是被废墟压住,早已是逃掉了!

“范统领,你卸掉他的下颔,皇上和诸位大人如何审问。”玉媚兮想要为死士寻找机会,让他自尽!莫要将自个给交代出去!

范崇德面容冷酷,并不将玉媚兮放进眼底。

玉媚兮气绝,却又无可奈何。

李孝天沉吟道:“给他吃软筋散。”心道这下不用如此麻烦,只要逼供交代出天坛失火,是否是他所为,供出背后指使的主子,便可摘清了玉媚兮。

玉媚兮眼底闪过错愕,失声道:“皇上,为何要给他吃软筋散?时辰不早了,岂不是耽搁了诸位?明日还要早些回宫,替西越迎亲队伍接风洗尘。”

李孝天拍了拍玉媚兮的手,安抚道:“不妨事,只要他交代了,你就无碍了。”

玉媚兮两眼发黑,强作镇定。张口道:“皇上……”

“玉妃三番四次阻扰,天坛失火,与你有关?”范崇德出了名的冷面阎罗,不惧任何高官权贵之人。唯一一次,却是在水清漪的手里头吃了败仗!

玉媚兮心口一滞,冷笑道:“范统领何出此言?本宫不过是替皇上体恤众位大人罢了,却被你如此含血喷人!”

范崇德不再理会玉媚兮,不过是以色事人的主罢了。拿出软筋散喂黑衣人吞下,待他发作后,配好他的下颔:“你受何人指使,藏身天坛?天坛之火,可是你放的?”

黑衣人闭口不答。

范崇德出手极快,将黑衣人身上的骨关节全都卸掉。痛的他冷汗涔涔,却没有痛呼出声。

范崇德隔着皮肉,掐住他的一条筋脉,不知用什么手法,黑衣人浑身抽搐蜷缩成一团。见他承受得差不多了,范崇德将他浑身拆卸的关节给安装上。

寂静的室内,一阵‘咔嚓’‘咔嚓’响。

众人看着头皮发麻,只看着就觉得受不住,更何况亲身体验这样的逼供,怕是早已痛死过去。

玉媚兮心里头直打鼓,生怕他承受不住,全部都交代出来。

黑衣人被卸骨,浑身犹如针扎。骨头都配好之后,更是痛得生不如死。

“你若不交代,我自有法子让你生不如死。”范崇德嗓音森寒。

黑衣人牙关紧咬,半声不吭。

范崇德正要动手,蓦地,虚弱的说道:“静……静安王……世……世子妃……”

玉媚兮松了一口气,嘴角缓缓的上扬。只要坐实了是水清漪所为,那所为的天谴也是人为罢了。

“传静安王世子妃!”李孝天震怒,没有料到水清漪三番五次的构陷玉媚兮!这次就算有王府给她撑腰,也势必要将她除之!

不到片刻,李公公便将水清漪给带来,随行之人还有长孙华锦。

李孝天看到长孙华锦,多少有些顾忌,瞪了小李子公公一眼。小李子公公心里委屈,世子爷与世子妃在一块,他宣世子妃过来世子爷陪同,他怎得阻止?

“水清漪,你可知罪?”李孝天眼底布满了怒火,叱道。

水清漪满脸茫然,不解的问道:“民妇不知犯了何罪。”

“你指使死士藏身天坛,纵火栽赃玉妃,你可知罪?”李孝天一掌拍在小几上,小几上的茶杯与茶盖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却令众人心口紧提在嗓子眼。

水清漪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心中冷笑,意味深长的睨了眼玉媚兮。玉媚兮被这一眼看得莫名的心不安。

“民妇并不认识他。”水清漪目光无畏的直视李孝天,冷冽的嗓音带着一丝轻嘲:“不知是谁审问?如何从死士口中逼问出凶手是我?作为死士,宁可付出性命,也不会交代出背后的主子,又何意轻易的将我托出?恐怕他藏身在天坛,是想要构陷我,却没有来得及得手,老天爷开眼,率先出手免去了我灭顶之灾!”

范崇德冷酷的面容极尽扭曲,水清漪这一番话是对他能力的质疑。可却又指不出水清漪哪里说得不对,确实是他草率了。

“死士身上都有特殊的标致,范统领查看了么?”长孙华锦淡淡的开口,目光阴沉的扫过玉媚兮。

玉媚兮浑身一颤,他那一眼,自己仿佛就是一个水晶般的人儿,能够看穿一切。

范崇德立即撕开黑衣人的衣服,在他的后颈处,看到一团炽焰。

长孙华锦倾身蹲在黑衣人身旁,仔细辨认了印记。冷笑道:“想必瑞敏公主与贤王的婚事怕是一波三折了,他是……”

“我是受玉妃娘娘指使,在祭天仪式之后。静安王世子妃上香之际,毁了天坛。”黑衣人如数交代。

玉媚兮脸上的血色褪尽,做梦也不曾想到长孙华锦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令不畏惧生死的死士将她交代出来。

长孙华锦不足为奇,这死士不是玉媚兮亲手培养而出。在没有威胁到真正的主子之时,断然不会如实交代。

李孝天骤然看向玉媚兮,玉媚兮摇头道:“不……不是我……皇上……臣妾是冤枉的……”

黑衣人掏出了玉媚兮传令的密信。

李孝天看到字迹,满脸的失望。沉痛的说道:“将玉妃贬为庶人,拘禁在幽兰宫。”

玉媚兮仿佛受到打击,颓然的跌坐在地上。蓦地,跪在地上,抓着李孝天的龙袍道:“皇上,他撒谎!他方才污蔑了静安王世子,指不定他受到静安王世子的威胁,构陷臣妾!”

“皇上,此等妖女,断然要严惩。天坛如此重大之事都敢胡乱为之,日后若是心中不满,羽翼丰满,岂不是会打着清君侧?”诸位大臣早已不满玉媚兮,好不容易寻到机会,又岂会放弃?

李孝天挣脱她的手,示意御林军将她带下去。玉媚兮是怎样的人,他心知肚明。只是没有想到她胆子如此只大,竟敢在天坛动手,因此失误引发‘天谴’一事。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玉媚兮惊恐的大喊,李孝天无动于衷,生怕玉媚兮会对他下手!历史上,有不少的君主死于女子之手,他不得不防。

水清漪看向玉媚兮,触及她那吃人的眼神,微微扬唇。李孝天虽然是昏庸,天坛失火若玉媚兮没有插手,即使与太后撕破脸,李孝天也会设法护住玉媚兮。在李孝天的心目中,玉媚兮是一个只有美色的人,虽然会点小计谋,却不敢插手大事。而今敢对天坛动手脚,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

更何况,这个死士的出现,让李孝天心里产生了危机。玉媚兮,不止是一个霸占皇宠的宫妃。

看着被拖走的黑衣人,水清漪眉头微皱,他是李亦尘的人?

想要询问长孙华锦,可想起之前的不愉快,便也就没有问出口。

二人回到禅房,长孙华锦在黑暗中,凝视着水清漪良久。语气中透着倦怠与疲惫:“天坛之事,是你所为?”

水清漪毫不避讳的点头:“是。”她一直就知玉媚兮翻身不会轻易饶了自己,在桃林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杀机,所以在长孙华锦离开禅房的时候,秘密的去见了镇西侯。镇西侯算出午时一刻会有晴空响雷,便将推算了整个祭天环节,将时辰提前了。而后在天坛上放多一些易燃之物,恰好在玉媚兮献礼的时候打雷,众人被分了心神,而后在一旁伺候的宫婢,趁机推翻了烛台,燃烧了大火。

事后扑灭了火,想要追查导火线,恐怕极难。而且,玉媚兮要对付她,肯定也会在天坛动手。玉媚兮怕事情暴露,自然会竭力阻止皇上去天坛勘察。

心中冷笑,当真是天要亡她,那样大的火,即使没有将死士烧死,应当也会被浓烟呛死。可偏生活了下来,却又被废墟给压住了逃生之路,被范崇德给抓住了!

长孙华锦笑了,眼底浓郁的笑意,揭露出他此刻很愉悦。揉了揉她的青丝,叮嘱道:“早些就寝,明日一早便要回程。”

水清漪颔首,唤绣橘进来伺候她净身。

……

玉媚兮被幽禁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国寺。

静安王妃满面凝重的坐在炕上,思虑着她将水清漪许配给长孙华锦是对还是错!她如此的有心计,处处与她错对!早已是不该留水清漪,可她偏生命大,几次要她的命都没有成功!

可玉媚兮的事,给了她一个警告。

如今水清漪虽然有心机城府,可羽翼未丰。待她长成后,再要对付可就难了!

日后她若生下王府长孙,就算长孙华锦死了,王府的爵位也轮不到长孙仪来做!

不行!

王妃拿起炕上的一件斗篷,穿戴在身上,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匆匆的出了禅房,去了寺庙后的功德殿后殿出口。看到等在那里的一名身着道袍的男子,二人隐匿在夹道而长的竹林中。

“太后与皇上极为器重你,我要你祸水东引,破局而出!”王妃压低了声线,极为冷厉道。

道袍男子轻叹了一声:“你何至于牵连无辜,馨儿你本性善良,为何变得如此心狠手辣?若要破局而出,即使牺牲掉你的儿子?”

“仪儿?”王妃声音带着颤:“你疯了么?”

“静安王世子。”

王妃攥紧的手松开,长吁了一口气,冷声道:“无妨,只要能除掉水清漪!”

道袍男子眸子里布满了深深的无奈与浓浓的痴恋,他终究是不想那个能够谱出‘长生恨’的女子,就此消逝。可面对阮馨的固执,他无可奈何。

“你若下不了手,此后莫要再与我相见!”说罢,王妃转身离开竹林。

道袍男子在王妃离开后,若有似无的睨了眼竹林深处。顿了顿,提步离去。

良久,水清漪从竹林中走出,心有余悸。那一眼,他仿佛知晓自己藏身再此,却没有点穿离开。她没有想到在离开前,想要来长公主这里来看一看,碰上了王妃与道袍男子在交谈。

当听到王妃下令让道袍男子除掉她时,脑子里似乎多出了许多即熟悉,且陌生的记忆。

皇宫中,她不知因为何事,心急的误闯了国师所在的长生殿。撞见一袭盛装的王妃与道袍男子耳鬓厮磨。她当时吓得惊呼,被王妃厉声要挟她若敢声张,便杀了她。

匕首抵在脖子上,冰冷的刀刃冷进骨髓,她吓得浑身发颤。流泪向王妃点头,她不会声张出去。可王妃眼底的杀气那样的明显,是随后来请国师参宴的李公公出现,她才劫后余生。

水清漪捂着脖子,那冰冷的触觉,似要割破动脉的冰刃仿佛还抵在她的脖子上。

被尘封的记忆,纷沓而至。水清漪头痛欲裂,依旧对王妃与国师的关系而感到震惊!莫怪国师几次三番的出手相助玉媚兮,原来是与王妃关系匪浅!

长孙华锦他知道么?

长远侯府的灭门之案,是否也是王妃为了灭她之口而为?

休书可以造假,但是她亲耳听见他与常生的对话,也是假的么?

水清漪越想脑子便越痛得几乎要爆裂,强迫自己不去想,浑浑噩噩的回到禅房,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等到天明,却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水清漪已经回到了王府。

脑袋里的记忆已经捋清,不再疼痛欲裂。看着桌子上的一个信封,水清漪拿起来撕裂,里面装的是一块她给龙珏的令牌。

里面装着一张宣纸,水清漪快速的阅览完,便撕裂成碎片,扔进地上的火盆中,拿着火石点燃烧毁。

方才起身,看到站在身前的长孙华锦,吓得水清漪朝后一跳,脸色苍白如纸。

长孙华锦搁下手中的汤药,关切的询问道:“怎么了?”

“你走动都没有声响么?”水清漪心口怦怦的剧烈跳动,惊魂未定。

长孙华锦愣了愣,下意识的道:“你想的太入神了。”

水清漪扶额,她的确想得太多,心里太乱了。歉疚的说道:“对不起。”想到昨夜的事,水清漪脱口而出道:“国师什么来历?”

“不知他从何而来,听说出身大历。”长孙华锦语气淡淡,浑不在意。

大历?

被东齐国侵占的一个小国?

“先帝为何敢用他?”水清漪心中诧异,一个灭亡国家的人,难免会心怀仇恨,不怕报仇复国么?

长孙华锦仿佛没有意料到,怔了怔,点头道:“莫怪他做出长生恨那首曲子。”

长生恨……

一个念头从水清漪的脑子里飞快的一闪而过,却没有捕捉住,不禁懊恼。聚精会神的想,脑子里一片空白。气馁的不去想,国师知晓她藏身在竹林,却没有点破她,想来并不会听信王妃的话加害她。

“你染了风寒,快些将这碗药喝下。”长孙华锦将手中的药递给水清漪,看着她满面愁苦的皱眉,轻声道:“我备了玫瑰糖。”

水清漪拧紧眉头,颇有些哀怨道:“我要蜜饯。”

长孙华锦面部线条柔和,变戏法一般,不知从何处拿出一碟子蜜饯。水清漪苦大仇深的将苦涩的药汁一口饮尽,塞了一口蜜饯,甜丝丝的味儿散去了舌尖上浓郁的苦味。

“去西越迎亲的队伍到了,今夜宫宴,你身子不适,不去也可以。”长孙华锦宽厚的手心紧贴着她的额头,透着一丝凉意,提着的心落了下来。

“去也无妨。”水清漪有些事想要去宫中弄明白,怎么可能放弃了这个机会?

……

夜凉如水,新月如钩。

水清漪与王妃共乘一辆马车,缓缓朝宫中而去。马车里,气氛微妙,王妃合眼假寐,并没有出口刁难她。

水清漪若不是无意间偷听到王妃对自己下杀手的话,恐怕也会以为二人相处算还可以。

到了皇宫,水清漪下马车的时候,王妃冷声道:“皇宫可不必国寺,由着你胡闹。你切莫要忘记了自个的身份,给王府丢脸。”

水清漪淡淡的嗯了一声,乘着轿撵,去了瑶水池。

三三两两的大臣聚在一起,推杯换盏。水清漪没有看到面熟的人,便在池畔的柳树下坐着。

晚风拂面,有些微的凉意,却更为的舒心。水清漪看着手臂上挽着的薄纱,飘荡在湖面上,湖里的几条鱼儿张嘴嬉戏,清冷的面容上绽放着一抹清丽的笑,宛如出水芙蓉。

“姐姐!姐姐!”

一声声欣喜的呼唤声传来,逗弄鱼儿不亦乐乎的水清漪,并没有侧目望去。提着薄纱,将薄纱的水拧干,沁心的凉令水清漪舒服的喟叹一声。

“姐姐!”

由远及近的轻唤声,水清漪抬头看去,一袭墨袍的俊美男子,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朝水清漪快步走来。

“幽儿。”水清漪起身,龙幽一个健步,已经撞进她的怀中。

水清漪赶忙推开龙幽,四处张望了一下,沉声道:“不可胡乱。”瞧着他委屈的神色,轻叹道:“男女有别,你我若有亲密解除,我怕是会惹人非议。你父王可来了?”

龙幽摇了摇头:“我偷偷跟着队伍进宫来了!”

“胡闹!”水清漪沉声呵斥。

“幽儿不进宫,见不到姐姐。”龙幽手臂缠上水清漪的臂膀,水清漪慌忙挥开,沉声道:“你若再胡来,我便不再见你。”

龙幽被水清漪吓唬到,再也不敢对她动手动脚,规规矩矩的坐在她的身侧。

水清漪侧头看着他拿眼角觑她,她一看他,他便转开眼珠儿。不禁觉得自个对他太过严厉了,正要问他这些日子过得如何,那方绣橘走了过来:“世子妃,已经开宴了。”

水清漪示意龙幽跟上,去了宴会。

宴会上的人已经到齐了,龙幽也坐在了西越使臣的队伍。水清漪在长孙华锦的身旁坐下,看着王妃身边的位置是空的,长孙仪没有到。

“母妃幽禁了二弟,不许他来参宴?”

长孙华锦眉眼疏疏淡淡,目光却份外的锐利:“他与我一道进宫,怕是有了一个时辰。”

水清漪一怔,那为何没有出宴?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便瞧见一个身着异服的侍婢,匆匆到西越使臣曹大人耳边嘀咕了一阵,只见曹大人面色大变,起身对高坐上的皇上、太后道:“瑞敏公主方才在偏殿休憩,如今不见了踪影,还请东齐皇上遣人帮忙寻找。”

李孝天脸色难看,心里责备孟纤不知事,这当口不见人影。可毕竟是西越之人,事关重大,便让人去搜找。

蓦地,有人开口道:“孟小姐与瑞敏公主关系交好,她也不在,恐怕是二人游赏忘记了时辰。”

众人将目光看向孟尚书的座位,果真孟菲儿不在。

原本气定神闲的王妃,听闻孟菲儿也失踪,眸光微闪,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众人,端着桌上的热茶浅抿了一口,也差人暗中去打听。

不到半刻钟,前去找人的侍卫,面色惊慌的走来,跪在大殿中央道:“回禀皇上,已经在甘露殿寻到人了。”

“如何?”李孝天心中不妙,若人完好,定是带来了。

“孟小姐与静安王二公子在甘露殿……”侍卫难以启齿。

王妃面色大变,焦急的朝甘露殿而去。

太后生怕瑞敏公主出事,上官琪搀扶着去甘露殿。见状,众人也紧跟着过去。

离甘露殿有段距离,远远的便听到王妃悲恸的哭声。众人加快了脚步,到了甘露殿,看着眼前的情景,也不免头皮发麻。女眷全都转身避嫌!

长孙仪寸缕不着,躺在血泊中。而他身边同样是躺着赤/裸的孟菲儿,她的身上布满了青紫的淤痕,可见是经历了一场huan爱。

水清漪还没有看到,就被长孙华锦蒙住了眼睛。挣扎了一下,挣扎不脱,似乎想到了什么,询问道:“发生了何事?”

“二弟被阉割。”

------题外话------

嘤嘤,哭瞎,还是少了一千字。(┬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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