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功夫,这个消息就成了全军几十万人的热门话题,每个人见面都是这一句:“哎,你听说没有?小皇帝和御史大夫……”
“知道,知道,赌注可是赤夜和赤兔,二赤相争啊!”
“你看谁能嬴?”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御史大夫!卫士营虽然只有一万人,但个顶个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豪杰,只说这壮硕的体格,那些娃娃们可撞得过吗?”
“可是规则用的是羽林军的规则呀,他们玩这一套玩得熟了。”
“再熟也是一帮孩子,他还真打得过大人呀?”
“就是,开的赌注居然都是一赔一,打了个平手,羽林足协要亏得吐血了吧?”
“羽林足协怎么也得支持自己的队,硬挺着也得开个平手的赌局,反正皇帝陛下有的是钱,他这些天招了上万羽林新兵,收的钱多了去了。嘿嘿,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帝陛下吃了这么多,也该往回吐一吐了。”
赌注一边倒地押向了卫士队,而羽林足协也推波助澜,推出了新的借款服务,借款上限提高到了一万钱!
也就是你不用出一分钱,只要出一万钱的借据,直接押在卫士队身上,便可坐等一万钱的收益。那点利息在这么高的利润率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如果卫士队输了怎么办?怎么可能!
许多人已欠了羽林足协不少钱了,他们平时几百钱,一千钱的借,几次比赛后,有的人已借了数千钱,甚至上万钱,正愁还不上呢,来了这么一个局,这不是明摆着送钱,让他们这些债务缠身的人翻身吗?
于是整个营地像疯了似的,所有的人把压箱底的钱都翻了出来,几万几万地投了进去,没钱的就去开借据,到羽林足协借钱,说什么也要玩上这么一把,连平时从来不赌搏的妇人们也把私藏的钱拿出来,交给自己的丈夫,让他们拿去赌,临走时还殷殷嘱托:“一定要押卫士队啊,不要押错了!咱们家就靠这钱翻身了,等嬴了钱,就让娃儿做羽林郎,人家都是交钱进的羽林军,就咱家没钱,孩子好像低人一等似的,现在才是个比羽林郎。”
可以说,这场球赛就像个炸弹一样,把全军所有的金钱都炸出来了。
所有人都兴奋得要命,投入到这难得的乐事中去,唯有大汉丞相徐宣对这些充耳不闻。
徐宣这些天有点心情不好,他直属的临沂营作为前锋,居然比大军迟了两天才抵达营地,让樊老大很生气,也就是看在徐宣的面子上才没有处置贺长年。
贺长年辩解说,他们在半路遇到敌袭,为清剿敌军,全营追击到了几百里开外,将附近的敌军全部剿灭,因此来的晚了。
而实际情况是贺长年见追不上孙易,怎么也是落到了后头,干脆也不追了,想在左近捞点实惠再说,于是带临沂营四处去劫掠,早就把开路先锋这差使给忘了。不过因为遍地坞壁,易守难攻,临沂营连碰钉子,所得甚微。
徐宣的另一个亲信营――容丘营,也开始向小皇帝靠拢,这在行军的路上就已经有所体现,原本对皇帝不理不睬的容丘将军对小皇帝十分恭敬,而且开始鼓励容丘营中的少年加入羽林军,甚至把自己的儿子也送去做了羽林郎。
这不就是用儿子纳投名状,要投效过去的老套路吗?
虽然容丘将军一再表示唯丞相之命是从,但从他的行为来看,至少已经做了脚踩两只船的准备了。
至于原来郑县的其他几营,南城营已投奔了皇帝,去了弘农,这个调动竟然没有通过他徐宣,皇帝自己就拍板了。
濮阳营也基本已投了过去,就连老狐狸似的崔老实也对小皇帝异常热情,一副恨不得做牛做马的架势,让徐宣看着十分生气。这直接导致崔老实的二儿子,丞相府吏崔苗遭到丞相冷落,这些天,他无论做什么事,好像都不大称这位徐大丞相的心。
徐宣就不明白了,小皇帝是给各营下了迷药吗?怎么就跟个吸铁石似的,把人都吸到他的身边去了呢?
虽然在皇帝的一番梦话之后,徐宣自己也动了些投效皇帝的心思,可是看着手中的权利一点点的溜走,自己的影响力大大减弱,实在是件让人难受和不甘心的一件事情。
来到大营中让徐宣的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这里有他的大队人马,至少皇帝在这儿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大家还是更认可樊老大和他徐宣的。
皇帝除了第一天抵达时的大秀之后,并没有什么夺权的举动,只是继续招收羽林军,招来了他自己却又不管,把军队训练都交给了刘茂和罗由。大汉建世皇帝陛下一头扎进了赌球之中,让徐大丞相暗暗地松了口气。
“御史大夫,你陪了小皇帝几天了,觉得这孩子怎么样?”徐宣问樊崇道。
他们两个是多年的战友,多年一起战斗的弟兄,几乎可以无话不谈。
“挺好的,不错!哪有你说得那么能折腾?这些天他除了看球也没干什么别的事儿,没弄什么朝会,没发什么将军印,连招兵也不要粮食了。他不过是个娃娃罢了,贪玩,太贪玩了!还有就是贪财,不过这次他可要亏本了,我的卫士队已经组成了,个个都是铁打的汉子,现在正在练球呢,等到比赛时一定把羽林队踢得落花流水。”樊崇非常自信。
“他要只是贪玩就好了。”徐宣叹道:“我怎么心里有点不踏实,总觉得他憋着什么招数。”
“哈哈,丞相,你怎么被个娃娃给吓成这样?他能有什么招数?不过就是少年人好胜,自高自大,以为凭那几个娃娃就能嬴了我堂堂卫士营,我不是吹的,卫士营就是少上两个人都能嬴!这一次呀,一定要好好煞煞这个小皇帝的威风!想到能骑那匹赤兔马,我这心都有点痒痒了!”
“三老,你千万不能太托大了,这个孩子心眼多着呢,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设个套让你钻。”
“行了老徐,你这简直是胆小如鼠了,我就不信一个孩子能把我怎么样。就凭他那两三万的娃娃兵,在这大营里能有什么作为?这几十万兄弟还不是听咱们的?等到进了长安,让他在宫里一呆,想玩啥玩啥,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那宫外面的事,还不是咱们兄弟说了算?况且他一个娃娃,能处理什么事儿?还不是得咱们大人给他撑腰。要不是你我,他能坐上那个位子?”
“那倒也是。”徐宣多少松了口气,“这些天他确实也没插手什么军中之事。”
原本徐宣对皇帝扩充羽林军很是忌惮,等到被他折腾了一番,不仅羽林军扩大了,几个营也投奔了过去。徐宣的底线不知不觉降低了,对皇帝的忍耐度也高了不少,只要他不再折腾什么别的事,只是再招些羽林郎,没事儿玩玩球,徐大丞相就已经满意了。
“老徐,这些天长安城中没什么人出来挑战,只有严本还时不时地出来,咱们和他打了几仗,也没怎么大打,我掂量着先派几个营过河,试探地攻一下城,看看城里的反应。”
“陛下不是说,长安城中在内战,咱们该等王匡等人来投奔吗?”徐宣自己都不知道的是,皇帝的话对他已经有了一些可信性,他不知不觉地就去考虑皇帝说过的那种局面。“要是他们直接投过来倒是不错。”
“那种孩子话你也信!”樊崇是绝对不信的,王匡、张卬都是绿林悍将,每个人都掌握重兵,能无缘无故地来投降?鬼才信!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让濮阳营和汶阳营过河攻城!他们不是跟小皇帝亲近吗?我倒要看看,我老樊的话还管用不管用!他们听调不听调!要是不听老子的调遣,老子就废了他们!”
“那要不要和小皇帝说一声?”
“说个屁!老子起事时他还光屁股呢!没有老子能有他的今天?直接下令,不用问小皇帝的意思,我看他能怎么样!”
徐宣心里大定,感觉又有了主心骨。不愧是樊老大,没有自己那么多顾虑,什么事都是当机立断,说干就干。这些年,樊老大一直是这支军队的老大,看来以后也依然会是这样。
徐宣曾经向小皇帝偏过的那点心思,经过这一番谈话后又不知不觉地偏了回来。
汶阳将军接到过河的命令后,只有暗暗地骂娘,这么多人都在这吃闲饭,就让老子冲到前面去流血。
他现在多少有点后悔与皇帝走得太近,轻率地站了队,所以才连着被穿了两次小鞋,第一次被徐宣从郑县赶到了前线,第二次被从高陵赶过河,还是上前线。搞不好他汶阳营要成为皇帝和首领们争斗的炮灰了。
营中突然有了些紧张气氛,汶阳营和濮阳营旁边的几营增加了晚上的岗哨,简直可以堪比战时的戒备。过了两天,两营好像被押解似的渡过了渭河。
樊崇在两营被赶过河后才向皇帝通报了这个军事调动,小皇帝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悦,只是说道:“诸营将士用命,羽林军也该出一份力,明日让鹰扬营也过河攻城。”
樊崇道:“依臣看,陛下的娃娃……亲兵,还是在大营中比较安全。”
皇帝一笑置之,第二日便派刘茂率鹰扬营渡过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