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接下来便是怪异、可笑、奇葩、千年一遇之场景。
顾若飞如老黄牛似的在前面拽着衣摆,牙齿咬着狠劲儿,腰背也尽力往前,脚踩着地方的摩擦劲儿似乎能将地上的野草都研磨的细碎。
而袍子上躺着的那人,一动不动,要不是他偶尔还会屈膝蹬脚,那就真真是如死人一般的模样了。
只走了不久,萧辑便鼓着气道,“停了吧。”
说停,就停。
顾若飞实在是没劲道了,也顾不得什么轻拿轻放,更顾不得自己拉着的衣摆上面躺着的是个人,直接双手一丢,一屁股往草地上一坐,双袖直擦脸上汇聚成珠的热汗。
擦完了自己脸上的汗,也不管不顾手上是否沾着汗液、是否干净,直直伸手就去摸萧辑的脸。
顾若飞热似焰火,更衬得萧辑冷如寒冰。
但从头到尾,萧辑都只是静静看她。
稍作休息一会儿,顾若飞又站起,萧辑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力气抓住顾若飞的手,道:“算了罢,看你如此,我...不忍。”
顾若飞只看他一眼,打退了他眼中的犹豫,也不用抽出自己的手,毕竟他也只是虚虚的握着而已,顾若飞径直走上前,拿起衣摆,说:“费什么话。”
顾若飞往前可劲儿拉,萧辑偶尔神志清醒的时候会在后面用脚蹬地往前,好让顾若飞能省几分力气。
而此刻,萧墨处。
魏止已到,正在一边施施然的站着,等着结果,可眼看着时辰过去,前去搜寻的人都来汇报说不曾寻见萧辑。
萧墨的脸色一点也不好,毕竟自萧辑失踪起,自己带人再次搜寻,可几天过去,都没有进展,好不容易在这野草丛生的深山老林里寻见了萧辑身上的玉牌,可却寻不见人。
眼看日头上来,一簇一簇的阳光透过层层的枝叶一缕一缕的打在地面上。
半响,魏止道:“阿若呢?去寻她来吧,此地寻不见人,便得尽快去别处了,否则越久,怕是风险越大。”
萧墨闻言,脸上更是黑如墨色,他心知魏止的话确实不错,遂招过来青羽,道:“去寻小姐过来。”
青羽虽已不是萧墨的手下,可是这一言一行,及其属性,本能的就抱拳,俯身,道:“是,属下这就去。”
魏止不曾下令,就在一边站着等着,可是等青羽回来,等出来的结果却是,“呃...刚刚主子是往哪个方向去了不?属下没寻见主子人啊...?
青羽指着顾若飞刚刚走入林中消失的方向,面上一片纠结。
萧墨不言,但心中却直打鼓。
魏止见状,则独身入林。
魏止行了不久,看着眼前树林能稀疏几分,便索性踩着枝干上了树,眼观四方动静。
静站半响,忽然察觉一处断断续续的摩擦的动静,魏止落地,直朝那处过去。
眼前林叶遮目,魏止正准备伸手拨开叶子时,谁料叶子忽然已经被拨开,只见顾若飞也已经累得瘫坐在地上,她满脸愁怨,口中直道:“救...命啊......”
魏止顺着跌坐在地上的顾若飞一看,就见顾若飞还拉着一人过来,那人虽然因为顾若飞坐下时随地散落的衣裙而遮住了半边容颜,但魏止仍然确定,也就是萧国的皇帝,萧辑。
魏止蹲下身想去扶顾若飞晃晃悠悠的站起,但顾若飞说什么也不愿意,就重重的坐在地上,喘着气,用魏止刚刚给自己的帕子擦着汗,说:“快去招人过来,我实在是没劲儿了。”
*
夜晚。
农家客栈。
顾若飞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喝着汤羹恢复精力,要不是手臂实在酸痛,顾若飞根本懒得动,恨不得能直接趴在桌上睡过去。
感受着手臂上的酸麻刺痛,顾若飞慢悠悠地换了个姿势继续喝汤,汤碗见底时,屋外有敲门声传进来。
顾若飞出声问:“何事?”
青羽在外面回说:“回主子,魏止公子请您过去。”
顾若飞闻言稍稍挺直了些腰背,应道:“行,我知道了。”
顾若飞站起,顺便将汤碗也端着,开了门,将碗递给青羽,好让青羽拿去给农家客栈的掌柜洗刷干净,这样也就避免他们再辛苦的跑一趟了。
到了萧辑的房间,门未关,顾若飞也就不曾敲门,直接入内,然后见魏止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坐着喝茶,问说:“他如何了?”
“性命暂时无忧,刚才用了药,还未醒。”魏止答说。
“哦。”顾若飞性质淡淡,坐在魏止一旁的椅子上,夺了魏止面前的茶壶,自顾自的倒茶、喝茶。
魏止见她如此,问她:“你似乎并不担心他。”
顾若飞闻言笑了,“担心或不担心,有什么用?没有差别罢了。”
魏止明了,说:“你清楚他为何如此?”
“嗯,知道。”顾若飞直接了当,然后向魏止继续讲述,道:“在京都之时有一次我随着他和萧沥同行至梧山,我因无聊至极,便自行入梧山中耍玩,当时还在山中留下了不少东西,阵法、暗器、毒药,这些通通都有,当时虽然是临时起意,留下的阵法之类的东西也都是些小把戏,但是,我当时却也丢了一样东西。”
“寒丹。”魏止接话。
“嗯,”顾若飞边点点头,边应声,“寒丹虽丢,但对我来说无甚要紧,可今日探查梧山之内时,发现我当时留下的阵法已然被损毁,而山中有一处山石溪水竟然被冻住了。绿叶挂冰霜,但枝叶生命犹在,甚至依然湛绿怒放。”
魏止闻言又道,“这描述确实是寒丹所致,和他现下的情况也一样。”
顾若飞听着话,看看那边床上睡着的萧辑,他盖了三层厚被子,其实自己心里却明白,这霜冻之像只是外在的呈现,怕是他现在内心如火一般热得慌罢。
“对于常人来说,这寒丹侵体,却也不可承受,如今,你可有办法来解寒丹?”魏止问。
顾若飞一笑,笑容有几分苦涩,道:“无法,”然后看向魏止,眼中多了些认真,“所以,只能劳烦你先用药物中和他体内霸道的寒意,保住他的性命,容我仔细思虑。”
魏止听了只道:“尽快。”
“我知道。”顾若飞点头,“你也先休息吧,明日日出之前,我定思虑清楚。”
*
翌日。
客房门开,顾若飞大步走出,然后伸了个懒腰,随便随便走向一处房门的角落,向暗中一看,淡淡道:“来人。”
青羽自暗中而出,脸上虽也笑嘻嘻,但也模样正经,问道:“见过主子,有何事儿?您吩咐。”
顾若飞随意摆摆手:“去向客栈管家索要早膳吃食儿,吃完了咱们便走。”
早膳期间,顾若飞与魏止落座,萧辑现在的身子就是病秧子一个,坐不起来,自然也不能与他们一同用膳。
顾若飞自从用膳后就不曾言语,对于萧辑也不曾提及半分,但是魏止主动道:“他现在还好,虽然身子冰冷,但不至于伤及性命,你自可安心。”
见顾若飞点头,魏止又问,“你可想好怎样处置了?”
顾若飞等着口中的粥尽入肚腹,道:“嗯,带他回山。”
只此一答,魏止点头,也别无他问。
膳后,顾若飞主动去寻萧墨,交代道:“我带他回山,你自带其他人回京,回京后所有一切如实禀报翊王,此后事宜,让他自行权衡处置。”
萧墨躬身答“是”,却又犹豫道:“娘娘,还请您让属下随您一同回山。”
顾若飞简短拒绝道:“不用,天子不在京都城中,翊王必定所面情形复杂逼人,你更应回去辅佐帮衬翊王一二。至于他的安危,自有我照顾思量,你放心,回去告诉翊王,让他也放心,好好把持京中事宜罢。”
萧墨听闻,沉沉点头。
*
两日后。
又是这处山坳坳。
顾若飞赶了两日路程,累得半死,进了小院儿,直接坐在桌上,见着桌上的清水野果拿起就吃吃喝喝。
水果儿们也听闻动静出来了,见顾若飞的样子,忙不迭就想上前服侍。
顾若飞只又接过了清水,然后摆摆手,指向小院儿外的小路上,道:“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的帮衬一二。”
水果儿们听了吩咐,向小院儿外走,先是遇见了魏止,水果儿们毕恭毕敬的躬身道:“主子。”
魏止抬手后,水果儿们才又向外,果然,看见外面三五成群的人,再凑近感受感受,热得不行。
外面的这些个人啊,一个一个的身上都冒着热气。
仔细一瞧,面上通红,洒着热汗。
水果儿们本想上前,但仔细一瞧,中间那几人好像还抬着架子。
抬着架子的其中一人见了水果儿们忙道:“姑娘们,还劳烦你们快些收拾个商铺出来啊。”
水果儿们只看一两眼,认出了架子上被包裹着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脸的萧辑。
听闻青羽这么说,水果儿们也不问缘由,赶紧进了小院儿收拾屋子去了。
此时还未到晚间,武道人不知去了何处,顾若飞也是洗漱沐浴后坐在院内无聊至极,不多时,魏止出来,见顾若飞一人无所事事,问道:“再等师伯?”
顾若飞点头,应一声:“嗯。”
魏止拂袖坐下,陪同她一起,“去看过他了?”
顾若飞又点点头,“嗯,刚去过了,睡着,身上还是冷得厉害,感觉在浑身打颤。”
魏止宽慰道:“我来时也去诊过脉,看着确实如此,但你不需忧心他性命。”
顾若飞“唔”一声,算是应了,随即便没了话语,坐在一旁神情沉沉的。
终于这山坳坳入了夜幕,水果儿们张罗着做晚膳,许是饭菜的香气一瓢十里远了,临近开饭了,这武道人才回来。
武道人还未曾入院子,也不曾现身影,但洪亮的嗓音先行入了小院儿。
“好家伙!老夫老远就闻见烧鸡和鱼汤的味儿了!看来今晚又能大饱一顿口福了!”
话音落,武道人已经站立于小院儿之内,面上喜不自禁,两眼都放着光,直冲还冒着袅袅炊烟的厨房看去。
可是这看着看着,越觉得视线里的眼中之物烦人得很。
武道人不耐烦的瞪眼看了半晌,才看见是顾若飞和魏止碍了眼睛,坐在那里。
武道人才不管他们,自顾自的向前走去,直冲着厨房,边走边大喊,“四个水果丫头诶!今晚吃些啥诶?”
下一刻,听闻水果儿四人们出声回答道:“老前辈,今晚做了烧鸡、烤鸭、白灼大鹅,还有红烧肉、糖醋排骨,另外还做了鲜鱼豆腐汤、玉米排骨汤,还有清炒时蔬、麻辣豆腐、蒜拍黄瓜、蓑衣茄子......”
厨房里忙活的水果儿们的话还没说完,武道人站在厨房门槛上,冲这里面说话,直接打断道,“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后面那几个就不用了,前面那几个就够吃了够吃了啊。”说完武道人还用自己袖子摸了摸嘴角,擦了擦口水,继续道:“行了,饭好了就端出来吧,后面那些素菜就不要了啊。”
水果儿们在厨房里手下忙碌着,此刻嘴上也不停的应和说,“知道啦,老前辈,您快去坐下吧,我们这就把今天的晚膳端上来。”
武道人得了话才没有继续站在厨房门槛上向里面迫不及待的张望,咽了咽口水,手指还像个小孩儿似的扭捏的相互搓着指头,蛮不甘心的回到桌旁边上坐下。
武道人一抬头,看见顾若飞和魏止,看他俩一个比一个的脸色平淡,顿时自己就臭脸色了,也碎碎念念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顾若飞和魏止二人,道:“你们两个,怎的一个比一个脸色臭,晚膳大鱼大肉都就不能开开心心的?!”
顾若飞坐着,听闻这声,百无聊赖的偏偏头看了武道人一眼,懒懒道:“今个儿刚刚赶路回来,没力气。”
魏止面对长辈发问,只正声道:“师伯,我素来不喜太过荤腥的吃食。”
……
武道人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两个小辈儿,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人生在世,就图个口腹之欲,你两个吃个饭都不积极,无趣!”
顾若飞全当耳旁风,噘噘嘴,往桌上一爬,不说话,看样子确实是赶路累极了。
魏止道,“是,师伯,师侄多谢师伯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