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赶紧捶捶小腰小腿儿,太憋屈了。
顾若飞明明是藏着身子,却偏偏还不安分的动着,所以萧墨便主动揽了活儿,却探查其余的两个屋子。
萧墨刚走,萧沥便回来,三人正准备去下一处地方时,这院子里,有动静了。
那人咳着,但不乏威严之势训诫道:“胡闹!老夫如今一身布衣,而你则是堂堂京都巡卫司正指挥使,朝中正三品官员,怎可自放身段!”
被训斥的人丝毫不恼,反而更是忙不迭的告罪,“您说的是...是,孙侄儿下次一定改正。”
“好了好了,”这番态度好像没有得了那人的喜悦,又听那人说,“老夫我孤僻惯了,就不邀你进去了。”
“是,太老叔,您早些歇息。”
或许那人是要将“孤僻”二字贯彻到底,自己一个人进的屋子,直到屋内烛火一盏一盏的熄灭,这小院儿里候着的那些婢女、小厮和侍卫们,也没有得到什么差遣。
顾若飞先行动身,出了这小院儿。
今日夜探,看似无果,但顾若飞知晓,事情并非如此。
回翊王府的路上,萧沥不知为何沉默许多。
顾若飞心知,却不急,等着他自己说。
一路本是轻功回府,可是萧沥却像是忽然被暗器击中似的,陡然从空中坠落下来,顾若飞眼瞧见,也就随着他落于地上。
萧沥在前,顾若飞在后,萧沥向前走着走着一回头,看顾若飞一眼,欲言又止。
顾若飞无辜地眨眨眼,瞧他现在这个别扭的样子,自己看着也是浑身别扭得紧。
萧沥又昂头回去在这漆黑的街巷里走几步,又忽然施展轻功,眨眼间便没人影了。
嘿!
逗人玩儿呢这是。
顾若飞甚是不满,但也只好轻功相随。
这下好了,剩余的路上萧沥再也没作妖,一路轻功疾行到了翊王府,萧沥在前方走着像是昏了头,原地打了几个转儿,才寻见回临肃院的方向,而顾若飞则跟着他身后走了几步,看他下定决心要回去了,出声叫他名字:“萧沥。”
萧沥的脚步陡然刹住,转身回来看顾若飞:“...师姐,你别问我,有个事儿,我亲自查明白了后,自会告诉你。”
顾若飞耸耸肩,道:“我只是想说,若是真的,必定为真,所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早些休息,明日还有早朝。”
说完,顾若飞转身,回了临盎院。
萧沥则恍惚地看着顾若飞的背影,一瞬间,诛心之感。
*
翌日。
顾若飞忽然来了兴致,想钓鱼儿玩儿,本是想着上山砍竹下河摸鱼的,可忽然惊觉自己腿上的淤青还未大好,现在还是实打实的“伤残人士”,所以索性让水果儿们扶着自己一瘸一拐的走到了翊王府里的荷塘边儿上,而且身上还裹狐裘,腿上也盖了毯子,简直是正在经历寒冬腊月。
首先叫青羽和青离出来,指挥他俩寻个有竹林的山头砍竹子做钓鱼竿儿。
顾若飞对这竹竿儿的条件还颇多,不能太粗,要不然手上没劲儿拿不动;不能太细,鱼儿太肥就钓不上来了;不能是生了黄色儿的竹子,看着不新鲜,碍眼;不能是翠绿色儿的竹子,看着太艳丽,刺眼;竹子上不能有斑驳,竹节儿不能太突出,竹子要笔挺,不能歪歪扭扭,嗯...基本上就这些,其他的顾若飞暂时没想起来。
这选竹子做鱼竿儿的条件也忒苛刻了,可是青羽和青离偏偏就仔仔细细的听了、应了,就差拿小本本儿做笔记了。
顾若飞听着他俩认真的应和,心中实在狐疑,她自己虽然平时没事老喜欢逗青衣卫玩儿,但也不曾太过打击和压迫本性啊,怎的现在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顾若飞不禁抬头去瞧他俩神色。
呵!
好家伙,顾若飞竟然在他俩眼里瞧见了...心疼?...不忍?...怜惜?
气的顾若飞差点没冲的站起来直接与他二人比试上一场。
顾若飞刚动动腿,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毕竟是个伤患,遂压下胸口的憋屈劲儿,瞥眼看见青羽和青离,没好气道:“还不快去?”
他俩走后,顾若飞又叫出来青严和青非,让这俩儿青衣卫去寻鱼线,同样的,也有条件。
要蚕丝制成的那种鱼线,其他什么棉线、编织线一概不要,但对这蚕丝鱼线也有要求,不要太贵的,光钓鱼儿用而已,好的太浪费;也不要太便宜的,质量不好容易断,嗯...条件暂时就这些。
这下变成青羽和青离狐疑地看顾若飞,一个个刚毅的脸上的充斥着满满的疑惑,分明是在想,这条件...这么少?娘娘您是不是忘记啥没说?
顾若飞才没有好心替他们解惑,就像打发他们赶紧走,站在眼前实在碍眼,说:“赶紧干活儿去。”
青羽和青离三步一回头,心中疑惑不解,干个活儿都犹犹豫豫的。
知道看着顾若飞把青贯和青凡叫了出来,青羽和青离才放下疑惑,加紧了步子去办差。
顾若飞看青贯和青凡,没啥太多要求,就说:“那啥,寻个鱼钩来,我记得我曾看的史书上写到,古人还未通冶炼金属之法时,是使用木头或石头打磨鱼钩,你俩看着办吧。”
这差事儿,好像挺容易,青贯和青凡领命而去,然后四处...寻石头、找木头。
随后,顾若飞叫出来了青岭和青酚,直言道:“你俩活儿更简单,找些鱼饵鱼食儿,什么蚯蚓蛆虫饭团儿米粒儿,能当鱼食儿的都寻来些,反正咱们王府里的这荷塘还挺大,鱼儿肯定多。”
然后,顾若飞思忖了一下,好像钓鱼儿应该没有什么其他的需要准备的,便禁了音,赏着因为春的缓缓归来所以现在还是一片萧条的荷塘景色。
然后...暗里还剩四个没被指派到活儿的青衣卫心中像有猛虎一样的挠啊,抓啊,难受啊!
青茴低语道:娘娘...没活儿使唤我们啦?
青坞思忖道:看样子是...
青栢不甘道: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娘娘面前露脸啊啊啊!
青桢无言道:咱们也不好出去直接问呐,娘娘自从伤了腿,性子虽然还和以前一般的恶劣,但是腿上盖着毯子往哪儿一坐,看得我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
剩下三人应和道:同不是滋味...
因为顾若飞之言,被派出去办差的青衣卫都是近乎酉时才归,等得顾若飞直打瞌睡。
酉时刚过,青衣卫们将一干东西都准备好了,鱼线也已经贴心的在鱼竿儿上穿好了,线上绑着钩儿,钩儿上挂着饵,放在顾若飞的手边。
顾若飞瞥眼一瞧,道:“那什么,青茴,青坞,你俩出来。”
忽然被点名儿办差,青茴和青坞很荣幸,连忙现身。
顾若飞懒洋洋的,说:“你俩帮我钓鱼儿,两刻钟之内要钓不上有五斤重的鲤鱼,就是办事儿不利。”
青茴和青坞一脸懵状,还是青坞壮着胆子从顾若飞手边拿走了鱼竿儿,然后不知所错。
咱不会钓鱼啊!
青茴无奈,接过鱼竿儿,将鱼竿儿一提、一甩,鱼线上的鱼钩已经缓缓沉下去。
青坞哑然看青茴一眼。
嘿,好身手!
青茴两眼向上一挑,尽露白目,尽是得意。
诶,那必须!
然后青茴拿着鱼竿儿仔细瞧着水面的动静,而青坞则在一旁默默的计算着时辰。
两刻钟到点儿时,水面上终于有了动静儿,看着样子动静儿还不小,青坞默默松了一口气,然后帮着青茴一起拉鱼线。
鱼儿露出水面的那一刻,青坞和青茴更是心定,这鱼儿又大又肥硕,肯定能有个五斤重。
将鱼儿装进提前备好的木盆里,青茴抱着木盆就给顾若飞瞧,顾若飞看他俩活生生的两个...二傻子,应一声,“不错。”
然后,顾若飞又道:“青栢青桢。”
青栢和青桢应声而出,拱手听顾若飞的令。
谁能想到顾若飞对他们二人说:“你二人去将这鱼做了,红烧清蒸烧汤随意,就当给青衣卫晚膳加餐。”
说完,顾若飞起身,准备离开这荷塘边儿上。
留下青衣卫众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顾若飞还未走几步,便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了萧沥。
萧沥一脸颓丧,看似不好。
萧沥望着顾若飞,忽然怔怔道:“...师姐。”
而暗中青衣卫这边,萧墨忽然现身,单手一摆,下令:青衣卫听令,撤离三丈远,不可接近。
此令出,连还抱着木盆的青茴也肃然躬身,起身间,身影已寻不见。
而一直陪着顾若飞在荷塘边儿上时候了一下午的水果儿们,此时,也不见踪迹。
萧沥满目茫然,看着顾若飞:“师姐,我不明白。”
顾若飞淡淡“嗯”一声,“我也不明白。”
“师姐,”萧沥忽然皱眉,“怎么事情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顾若飞闻言,沉默。
萧沥眼中忽然闪现几分希冀,看向顾若飞,问道:“师姐,这些都不是真的吧?”
顾若飞应道:“真真假假,我不知晓,但我知晓的是,从我决定不再隐瞒你的那一刻,所有告诉你的事情,都是真的。而且...”顾若飞停顿了一下,“你也去亲自证实了,不是吗?”
萧沥的面色忽然寒冷,忽然厉声道:“我不相信!”
“由不得你不信!”顾若飞也厉声回道,字字铿锵,“你是驻边大将军,统领十万大军,一呼,万喝!且从军至今,御下抗敌,未有败绩,怎能看不穿这如此阴谋迷雾!”
“可看穿这阴谋迷雾又怎样!我自少年离家,经年不归,为何要如此对我?!”
“那又为何要如此对我!我又做错了什么,要受一箭穿身烈火焚身之苦!而我的母亲,一介深闺妇人,她又做错了什么,被骗出府,要受人马践踏粉身碎骨之苦!”顾若飞忽然斥喝出声,“还有我的孩儿!他才刚出生啊...他又做错了什么!要被刺客提在尖刀上,一刀穿身!”
萧沥面对顾若飞的一句句喝声,忽然愣住,尤其是那一句“孩儿”,逼得他冷静下来,却又让他的身子不禁地颤抖,在抬眼看向顾若飞已经流出泪珠的双眸,只能恍恍惚惚,“师姐...我...皇兄...你们...我...我不知道...”
顾若飞倔强,用手抹去泪痕,话语中没有哭音,冷声道:“我从未提起过,你又怎会知道。”
萧沥被顾若飞的神情吓到,连忙道:“师姐,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事儿,我不该...”
“不,你没错,”顾若飞冷眼打断他,“此事本就不该被遮掩,错的不是你,也不是我。但我,势必要一个清白真相。”
萧沥感受着顾若飞的冷硬,只能道一声:“师姐...”便再也不能言语。
“你自回京起,虽故作顽世之态,但也经历了不少人和事儿,我知你今日心情不佳,等你想通之时,前来寻我,前生往事,我尽告知于你。”顾若飞说完这句话,径直而走,越过萧沥,回了临盎院。
晚膳桌上,顾若飞看见了一道鱼汤,这汤...看着也忒寒碜了些,除了这鱼汤是用陶瓷罐熬制的,其余无一突出之处,汤色也不纯白,配菜也只是稀稀拉拉的几片白菜叶子,里面的豆腐也被搅和的都变成了些残渣。
还好顾若飞不嫌弃,给汤碗里舀了半碗儿,拿起汤匙来,一品,太咸。
放下汤匙,顾若飞叫水果儿们来收拾,唯独将鱼汤留在桌上,然后让萧墨出来。
萧墨拱手而立,顾若飞也没问这汤是谁熬的,只对他说,“端下去,都尝尝吧。”
萧墨称“是”,端起装着鱼汤的陶瓷罐儿,转身间,忽闻顾若飞出声言道:“你是何时知晓我身份的。”
萧墨又转身回来,对着顾若飞道:“娘娘,您从未刻意对属下隐瞒过。”
“我记得你先前只称呼我王妃,后来又只称呼我娘娘,想是知道的应该不晚。”话落,顾若飞又道,“他们也都知晓?”
“是,娘娘,”萧墨回说:“您身边的十二青衣卫,基本都知晓,但应该只是猜测而出,属下未曾直言告诉过他们。”
顾若飞颔首,又道:“那你可直言告诉他们,若是他日成敌,不需手下留情。”说完,抬手向外挥了挥,不需萧墨的回话,示意萧墨下去。
待萧墨出去,顾若飞不知想些什么,愣了神,喃喃道:“白驹过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