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辑掩下眸中的暗色,问道:“手臂上的伤可好些了?”
“嗯,快了。”
下面忽然又传来顾意隽的吆喝声,顾若飞低头朝下面看去,只见顾意隽小跑着过来在树下叫顾若飞。
顾若飞问:“小板凳做好了?”
“没有,”顾意隽乖乖回答说,“我还给妹妹也做了一个小板凳,但是石小伍叔叔说没有木材了又要去砍树,石小伍叔叔还说天黑了不能带我一起去,所以我就过来了。”
顾若飞道:“要上来吗?”
顾意隽早就迫不及待了,干净利落地回答,“要!”
顾若飞正准备翻身下树,一个人影就从她眼前飘过,萧辑一上一下,眨眼之间就已经顾意隽牢牢的固定在树干上。
顾若飞见此也就坐好,问顾意隽说:“可曾受伤?”
顾意隽自己的两只小手相互摸了摸,说:“...有一点点...但是不痛,姑姑不用担心。”
“好,你是小男子汉。”顾若飞表扬道。
可忽然鼻前飘过一丝药香,顾若飞心中微奇,便偏过头去看,萧辑正用着手指点着药膏在顾意隽小手上的几处细小伤口上涂抹。
他的大手拿着顾意隽的小手,动作笨拙得很,但又..很仔细,很认真。
耳边还不时传来他二人的话。
萧辑边上药边安慰顾意隽道:“这药清凉,不会痛。”
顾意隽从始至终也确实未曾喊痛过,药上完了,顾意隽还不忘对萧辑说:“叔叔,你一点儿都不凶。”
萧辑对着顾意隽谆谆教诲,“我与你父亲是从小就相识的挚友,所以你应当叫我伯伯。”
顾意隽虽然分不清这些称呼有何特别之处,但还是认真地点头叫了萧辑一声,“伯伯!”
这一看,顾若飞出神了许久。
恍惚间,萧辑也看向自己,顾若飞微怔,收回了视线。
忽然,又听得青羽的声音,他在树下喊树上的顾意隽,“小少爷!石小伍砍树回来了,快下来吧,我们还有一个小板凳没做好。”
顾意隽一听,虽然急着下树,不停在树上扭着小身子,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站起,此时,青羽在底下,双臂伸出来,颇有气势地又说:“小少爷,你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顾意隽有些跃跃欲试,但急着站起来前,还不忘去看顾若飞,顾若飞一笑,“跳吧。”
萧辑扶着顾意隽站起来,然后这小鬼便是想跳又不敢的神色,看得底下的青羽着急,“小少爷,没事儿,跳吧,我不仅能接住你,我还能带你飞呢!”
顾意隽的小脸一鼓一瘪的给自己打气,然后又喊“一——二——三——跳——”从树干上一跳而下,青羽接了个满怀,顾意隽因为挑战成功所以高兴地“哈哈”大笑,不等青羽将自己放在地上,顾意隽又大声说:“青羽叔叔!要飞!”
“要飞?”青羽道,“行,咱们说飞就飞!”青羽应声间暗自提气,飞身上树,因为顾着顾意隽,动作不敢太过放肆,所以紧着低矮的、距离近的树上来回跳跃。
但哪怕这样顾意隽也开心的不行,长大了小嘴巴大声的欢呼着。
青羽走不久,萧沥摇头晃脑的来了,说他是醉了,但还是能认清人的;说他没醉,可又是个说话糊涂的。
走到树底下朝上喊:“皇兄!师姐!那边晚膳好了,快下来啊!”
萧辑闻言,看顾若飞,顾若飞道:“我不饿,你带着隽儿去。”
萧辑听了低头对萧沥说,“你带着隽儿去,我就不去了。”
萧沥摇头晃脑地应声,话不过脑子地说:“那行,你们俩好好聊!争取早日和好!省的我成天夹在你俩中间当受气包.......”
萧沥话刚落,就有暗器朝他袭来,得亏功夫没白练,要不然就顾若飞这手下不留情的招式,怕是定得见血。
萧沥混沌的脑子顿时就清醒了几分,“哈哈”干笑几声赶紧溜走。
此时是夜晚,这京都西郊的一片荒地里只有篝火和围着篝火坐着的人们依旧热闹。
而剩下的周遭一切,只剩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顾若飞也是如此,她好像就身处这样的寂静中,似梦非梦,半梦半醒。
恍惚间,她脑中好像不停的有王月月说的话。
王月月微弱的气息喘着,她说她看见了鬼差,那鬼差一身白骨,身披黑纱,可七巧却还淌着暗血,手捧铁索,正一步一步的向自己飘来。
可顾若飞脑中场景忽然一闪,那鬼差要索命的人分明就是自己!鬼差看似离自己还遥远,可那铁索却好像已经套于自己的脖颈上,鬼差每走进一步,自己的脖子就一点一点地收紧,直至窒息...窒息......
仿佛就是在气息断绝时,顾若飞突然被惊醒,她耳中还残留着恍惚间听到的声音,那声音在耳边不断盘旋甚是焦急,“盎儿...醒醒?可是梦魇了?”
可是顾若飞却下意识去寻右手腕上的珠串,手指抚上去,指腹一颗一颗的拂过,片刻间,好像自己的灵魂也在一点一点地归位。
顾若飞的心跳归于平静时,又听见她耳边传来一声询问,她微微转头去看萧辑,他说:“可是梦魇了?”
“嗯,有一点。”顾若飞回过头来,继续靠着树干,想仰头去看天上月色,但却被一片阴森森的枝叶遮住了光明。
顾若飞暗吐一口浊气,然后一跃下了树干。
指关节放于两唇之间,一吹便是片刻哨音,不一会儿,乘风不知道从哪个黑漆漆的角落走出来。
顾若飞翻身上马,看一眼立于一旁的萧辑,“能跟上的话,请你吃晚膳。”
顾若飞骑着乘风一路疾行入城至花萼楼,萧辑则派人给萧沥传话后也驾马入城。
萧辑所骑的马也就是一般普通的马,脚力远不如顾若飞的乘风,他一路上又欣喜又心急,直至远远的遥望城门间看到一人坐于马上正稳稳地停着时,他脑中、心中什么样乱七八糟混杂的思绪全都忘记了,只有莫名的暖意涨满了整个胸膛。
远远的,萧辑瞧见顾若飞坐于马上,回头一望,见是他来,又驾马而走。
此次,萧辑紧紧地跟上,视线中的顾若飞再也不曾消失过。
顾若飞行至城中一个普通农家院子的小门前停下,伸手扣了扣门,一会儿,就有人出来,顾若飞并未言语,将乘风的缰绳递给那人后,自行进了院子。
萧辑紧跟着她,一齐进了屋子里。
顾若飞坐下,然后看一眼他,道:“不用瞧了,就是一般的农家小院而已,没什么秘密。”
萧辑也随她坐下,“我瞧得可不是这个。”
萧辑虽然驳了顾若飞的话,可顾若飞却没有好奇心去问他。
不一会儿,顾小二进来,看见顾若飞可真是惊喜,道:“主子,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早些准备着。顾黎公子今日恰好不在,你要是有要事,怕是还有不便。”
顾若飞回说:“我不找他,饿了,来吃饭,楼里有什么都上来些。”
“得嘞,属下这就去看看。”顾小二一话落便要转身,又听得那边坐着的萧辑说:“多上几样汤羹。”
此言落,顾小二来看顾若飞的意思,只见顾若飞一脸平静道:“去办罢。”
须臾,顾小二一次就拿进来了三个大食盒,将桌上摆得满满当当。刚摆上膳食汤羹,顾小二就听顾若飞问说:“楼里没酒了么?”
顾小二面色为难,道:“...主子,顾黎公子吩咐尽量不让您饮酒,若是您实在想喝,属下这就去拿一小壶。”
一小壶酒的话,还不如没有,于是顾若飞回说,“算了,去忙罢。”
顾若飞伸手去拿汤匙,萧辑则正在给顾若飞盛汤。
三大海碗的汤羹顾若飞喝了不少,三碟子的小炒菜顾若飞半点也不曾动过。
喝汤撑肚子,几碗汤水下肚,顾若飞便休战了,一旁的萧辑正在与几盘小炒做斗争。
见他放下筷子,顾若飞问:“这晚膳如何?”
萧辑闻言偏头看她,答说:“美食珍馐。”
“行,”顾若飞站起,“吃完了就走吧。”
萧辑随着顾若飞出了小院,马匹已经在门外候着,顾若飞翻身上马,对着也已经翻身上马的萧辑道:“你回皇宫,我回王府,你我不同路,我先走了。”
说着,顾若飞双腿暗自使劲加紧马腹,双手持着缰绳也正准备调转方向,却不料被萧辑握住了小臂。
萧辑也是在刹那间反应过来自己握住地是她的左小臂,便立刻松了劲道,抬首间见顾若飞看他,虽然不测她眼中神情思绪,不知自己如此唐突莽撞是否又惹了她的嫌和厌,但萧辑还是伸手去怀中将小瓷瓶掏出来,递给顾若飞,道:“记得换药。”
又或许是每次寻她、找她时都用“药”这一说辞,所以萧辑又补充了一句,“此药顾意隽也用得。”
顾若飞接过,未言,驾马而行,不待片刻,那驭马的身影便在萧辑眼中消散。
此时,没有随着其他青紫在城外疯玩的萧沉自暗处现身,问萧辑:“主子,娘娘身边现下没有暗卫保护,属下是否要暗中跟随。”
“不了,”萧辑道:“我虽不知为何她现今身上有如此高深莫测的功夫,但一般的寻常人确实也奈何不得她。走吧,回宫。”
萧沉拱手道:“是。”便又自行护卫在暗处。
夜晚间,顾若飞是等了萧墨禀告将顾意隽安全送回顾相府后才歇下的,因石小伍、郭和泰一案,这几日也确实费了不少心力,是该空出些日子好好休整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