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你来得很早。”
“隽哥你也不晚。”
穆青站在原地等了魏隽,魏隽上前后朝穆青行了个平礼,穆青回礼,而后两人相视一笑,便一起跟在了那小太监后面往宫中走去。
魏隽并不是头回入宫,事实上在他年少时,由于他的父亲魏景大人身居高位的缘故,魏隽没少被邀请入宫与皇子玩耍。
他对这宫中轻车熟路,穆青笑道:“隽哥倒是熟悉得很,我一向不太认识路,若是等会儿宴席散了,还望隽哥帮帮我带我出宫,莫要迷了路途冲撞贵人才是。”
魏隽点点头,全然不当他这是客套,脸色认真的应承了下来。
穆青知道他是这个脾气,便是笑笑,而后道:“隽哥以前常来?”
“嗯,不过那时候都是大皇子邀请我的。”魏隽丝毫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穆青闻言一愣,他许久没有听旁的人提起大皇子,毕竟大皇子死的急促,这也成了不少人心中的疙瘩,轻易不会提及的。此番从魏隽之口说出倒是让穆青有些意外,穆青试探着问道:“隽哥与大皇子关系甚好?”
魏隽一边走一边往两边看,在绕过竹林的时候往穆青身边靠了靠,听到穆青问话便道:“不过是说过些话罢了,他年纪比我大许多,我不太欢喜他。”
穆青松了口气,但是马上,这口气又提了起来。
“倒是睿王爷甚爱送我一些吃食,他还能帮我写功课。”
穆青眼角抽了抽,倒是不知道这位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魏隽居然也有让人帮写功课的时候。不过这倒是其次,穆青有些意外他与李承明相熟:“若是你与睿王爷相熟,为何以前你们相见时不曾见你与他打招呼?”
魏隽看了穆青一眼,那想来平淡的眼睛里分分明有了些疑惑,只听魏隽道:“那不过是小时候的事情罢了,全是他自己乐意,我又没有逼迫于他。”换言之,现在他可是与睿王没有任何关系,不过是那个人一厢情愿罢了。
穆青听了这话不仅在心里为睿王掬一把辛酸泪,东西给他吃了,功课给他做了,可是魏隽依然视他如路人,真的是可悲可叹。
不过马上穆青就调整好了情绪,李承明受挫他就开心,这是一种自阵营分明以后就会自然而然出来的情绪。穆青看着前头的小太监走得远了些,便低声问道:“那隽哥觉得,庄王如何?”
魏隽闻言瞥了穆青一眼,穆青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端的是无辜的很。魏隽也不过是瞧瞧他便收回了眼神,道:“我和庄王不熟。”
得,看起来这还真是个四边不沾不食人烟的主儿。
穆青本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些魏景的意愿,不过听到魏隽这般说,他也不再追问,有些事太过度就显得不合时宜了,穆青便只淡笑着换了话题:“隽哥,你此番入宫穿的倒是随性。”
魏隽抬了抬自己的手臂瞧了瞧,而后淡淡的抿起嘴唇,看上去漫不经心:“我没那份心思当了皇家女婿,何须装扮刻意。”
“你对其中的深意倒是知道不少。”穆青笑着,伸手轻轻的撩过了一根调皮的歪长过来的翠竹细枝。
魏隽脸上表情不变,似乎这不过是个稀松平常的事情:“我爹爹告诉我的。”
穆青依然笑着,不过不再说话,因为已经渐渐的看到了人群,他便定了心神慢悠悠的走着。只不过这心里却是思量着,魏景在魏隽入宫前嘱咐过他,并且把本应该保密的选婿之事直接说明白,这其中不过是两种可能。
一种,让魏隽远远的躲开了这桩事情。
另一种,便是让魏隽好好表现,争取下来。
若是第一种想法,穆青倒是不难理解。毕竟和皇家结亲虽然能享受荣耀,但是魏家现在已经是位极人臣,没有必要“贡献”出一个优秀的子嗣来换取家族光荣。况且从魏景对待魏隽的态度上来看,那是宠爱到了极点,像是护着眼珠子一般护着魏隽,养出来了个冰雪玉雕一般的人物,若说让他和深不见底的皇家纠缠不清,未免有些让穆青难以置信。
但是,万一是后一种呢?
穆青眯了眯眼睛,若是魏隽真的和文扇公主结了亲,无论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这其中的事情便会复杂许多。
“隽哥,”在快要走到临泉阁前时,穆青突然开了口,“若是真的让你娶了公主,你会如何?”
魏隽瞧了穆青一眼,似乎不知道他为何有这么一问。不过终究不是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魏隽想也没想就直接回道:“娶了便娶了。”
穆青瞧着他,眼里带着些许笑意:“若是她貌若无盐,脾气古怪呢?”
魏隽依然平静:“父母之名,媒妁之言,只要她与我接亲我定然会与她相敬如宾。”
穆青闻言笑了起来,果然同他想的一样,隽哥心思通透的像是水晶的心肝,若是真的有女子嫁给了他,定然是要享福的。
至少比嫁给杜罗那个空有一副潘安相貌实际上却没心肝的人来得强的多。
不过不等穆青说话,魏隽便再次开了口:“但我与文扇自小相识,对于她的相貌品行,穆青你不用担忧。若是你瞧上她了,我或许可以……”魏隽突然顿住了声音,瞥了穆青一眼,“我劝你最好别瞧上她。”
穆青眨眨眼:“这又是为何?”
魏隽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出了口:“爹爹找你提亲你不允,却允了文扇,被爹爹知道了定然是要记下你的仇的。”
穆青一愣,继而苦笑不已。
摆摆手,索性不再提起,只管跟魏隽一道进了临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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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妃打着的旗号是要接着李慕言的名声宴请各位学子,不过临泉阁中却不见皇上的影子。
毕竟宴请只是幌子,真的要做的是帮着闵贵嫔相看相看这些新科举子中有没有人中龙凤,可以配的驸马之位,把他们叫进宫来后便也不用在拿着皇帝当虎皮了。
穆青一进门,就看到在大殿中左右分别列了两排条案,上面摆放着瓜果和茶盏,在尽头的高台上是一方红木座椅,在座椅的左手边放着稍小一些的椅子,右边则是一扇牡丹屏风。高台上方有一席剔透的水晶帘子,水晶各个大小一致被串连起来,隐隐约约的遮挡住了下面的一切。
人们都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交谈,毕竟上任有了一段时日,或是心得或是郁闷都是有不少的,在京城里,大多数都是家人不在身边,相比起来一届的同袍则是要亲近得多,自然是有不少话聊的。
见穆青和魏隽进门,不少人都止住了话头,带着笑意朝他们迎过来。
一个是新科状元,一个是得了皇上青眼的探花郎,自然是风头正劲的。
穆青笑着与他们寒暄,但是魏隽显然还是不喜欢这种事情,他别过头,宽大广袖遮挡住了的手轻轻地拉扯着穆青的袖口,看到穆青没有反映,索性又扯了一下,力气不小,任谁都看得出穆青的袖子被扯得变了形。
“王兄,我有些事情,过几天自然是要去拜访的。”应付了面前带着些意味深长笑容的王大人,穆青强撑着笑容回了头,然后一把攥住了魏隽,把他拉到一旁。
天知道自己刚刚被他扯的那一下身子都歪了,若是把袖子扯断了,这状元探花在宫中大庭广众之下公开“断袖”,恐怕会成为不少人的笑谈的。
“隽哥,你怎么了?”穆青见没人再来找他,方才问道。
魏隽瞧着他,看那双惯常淡漠的眼睛此番确实有了些许委屈:“我饿了。”
穆青叹了口气,也不生气,左右他也不大喜欢和那些人说些有的没的,便也就随了魏隽的意思,不再交谈,而是和他一起往条案那里走去,边走边道:“估计要等等贵妃娘娘才会开宴,你先吃些水果垫垫吧。”
这会儿和鹿鸣宴大有不同,不是按着名次排的座位,而是座位有限先到先得。
穆青既然已经决定了让自己努力的缩小存在感,自然是不会去靠前的地方的,魏隽也随着他走到了中间偏后的位置。
选座位其实也是有学问的,靠前,自然是要被注意到,但是太靠后,仍然会被注意到。没看到那些守在门口的宫女太监虎视眈眈的眼睛么?
最明智的选择就是坐在中间偏后的地方,前面的人层层叠叠的阻挡住了上头人的视线,而后面的人有注意不到他们,大隐隐于市如是而已。
分别落了座,魏隽也不客气,直接拿起了桌上的东西塞进嘴巴里,不过等他吃完了一个才慢悠悠的说道:“不甜。”
“……不甜你还吃。”
“我猜宫中采买的人一定克扣了东西。”
穆青从这句话里感觉到了与众不同的意思,不得不嘱咐一句:“这话别跟魏大人说。”
魏隽一脸不解:“为何?”
为何?
上次你仅仅是说食物不好吃,魏景就要去跟御膳房拼命,这次你说他们克扣东西,那个宠儿子冲上天的宰相大人还不掀翻了御膳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