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元柄所说的邓家钱庄,是他自己的产业,和邓家本家并没有多少联系。
邓家虽然嫡庶分明,但也因为如此,规矩严苛,并不会出来争夺财产欺负庶子的事情。嫡子有自己的骄傲和前程,庶子有自己的规矩和奋斗,条条框框给规定的极好,从小的教导和联姻的严格让邓家家规到现在仍然有效。
比起一些规矩不明乌七八糟的世家大族,邓家确实更值得信任。
至少李谦宇现在放了大部分财政方面的事情交给董奉和邓家一起打理,足以看出李谦宇的态度。
每次等待放榜的日子都是很难熬的,穆青这次没有自己去等,而是让安奴先去看看。
李谦宇让兰若也跟着一起,毕竟人多,安奴瞧这又是个瘦瘦小小的,怕是到时候什么都看不着,让兰若帮衬些也是好的。穆青原本觉得并不用,但是李谦宇坚持。
“你总是让我觉得,你对安奴很在意。”穆青随口说了一句。
李谦宇只是淡然不答。
穆青就呆在了李谦宇的小院子里,完成每天必须完成的一个小时马步。现在他的下盘已经很稳当,一个小时的马步难不倒他,为了不再中午顶着太阳做,穆青每天早晨趁着凉快做完,若是忘记了李谦宇可是不会给他晚上再来的机会。
“你这会有没有带着天雷震?”穆青现在心里乱的很,就想着说些别的事情来拉开注意力。
李谦宇正坐在石凳上看着手上的信,他倒是不避着穆青,或者是觉得没有避着的必要。听了穆青的问话,李谦宇微微抬了抬眼皮:“没带。”
没带就好,穆青心里松了口气,那种大杀器总是觉得跟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随地可以把人弄得尸骨无存。
“我把它们都卖到高丽去了。”
李谦宇的这一句话让穆青一愣,继而眉尖一跳。那天雷震的威力不言而喻,小型手榴弹,威力只大不小,李谦宇不收为己用反而卖去高丽,这其中的深意让穆青一时间琢磨不透。
或许是穆青脸上的疑惑太明显,李谦宇把手上的信翻了个页,淡淡道:“高丽现在正跟倭国打仗,正是需要火器的时候,与其让他们来偷,倒不如我直接高价卖过去来的划算。”说着,李谦宇又把手上的信翻了一页,“等过些时候,倭国就要哭着喊着求我买东西给他们。”
穆青恍然,李谦宇这是打定了主意挣两家的钱。
和大周与倭国之间的斗争不同,倭国和高丽之间才是一直不死不休。大周之所以不注意倭寇,就因为压根儿看不上眼,一个县般大的地方也不信能闹翻了天。
而最重要的一点,现在的倭国和高丽的主要物资支撑都要依靠着大周,大周朝从根儿上拿捏着他们的经济命脉,这里物资丰富,这里山清水秀,这里有吃不完的粮食种不完的地,倭寇一次又一次的想要从海战变登陆就能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垂涎。
但是垂涎是垂涎,伸出来的爪子太长是要被剁掉的,这句话他们自然也知道。
倭国和高丽两个地方都不大,物资匮乏程度也差不多,他们争抢的其实是和大周朝的贸易关系,就因为如此才是年年争端岁岁战火。
倭人凶残阴狠,高丽人傲慢自负,可以说一见面就能掐成红眼鸡。
大周朝作为唯一拥有火器的国家,在这个时候绝对是战争上的王者,或许周围小国也是有的,但杀伤力和便携度远远不如大周。把火器卖给高丽,高丽自然高兴,他们不缺矿山,造钱只需要一声令下。
穆青料想,只要等他们一开战,倭国人被打出了血,自然就是到了李谦宇狮子大开口的时候。
“不过高丽毕竟距离我们近一些,倭国远,先卖给高丽怕是有风险。”穆青看看沙漏,一个时辰过了,便直起身子疏松筋骨。
李谦宇总算是把手上厚厚的一沓子信看完,放下后舒了口气,神色比起刚刚轻快不少,声音也显得不那么低沉:“倭国人与我密州势不两立,我定不会给他们得势的机会。”
穆青笑了笑,心里一百个赞成。
“不过,李兄,这件事情你毕竟要捂盖干净。”私自倒腾火器,无论是何朝何代都是大罪过。
李谦宇却是神色清淡:“这其中都是邓家经手,与我关联不大,再者,我卖过去的不过是零碎的铁零件,而且都是成品,他们学不来。我买的东西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谁敢污蔑与我。”
穆青眨眨眼,不解其意。
“不过我送了一份文书,告诉他们怎么把他们拼起来让里头灌火药罢了。火药也是我卖给他们的,不过那可是实打实的烟花,放着好看的,和火器半点关系都没有。”
穆青一口茶登时就憋在了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
李谦宇伸手在穆青的后背一拍,穆青好歹把那口茶喝了进去。他看着李谦宇哭笑不得:“李兄,你真真是好手段。”
这就像把一枚火箭弹卖出去,但是说明书上写明白,怎么往里面多加火药,让它从炸毁一块石头变成炸毁一座山。
李谦宇点点头,神色淡淡应承了这句赞美:“本王一直力求和平。”
是啊,什么是天雷震?没听说过,庄王殿下只是卖了点烟花过去,让高丽人民一起欢乐欢乐。
李谦宇把信重新才回了信封里,那了火折子烧掉,成了一滩灰后踢了踢土盖住,看着穆青的时候狭长的眉眼中带着些让人舒服的感觉:“董奉来信,仗已经打起来,倭国损失惨重,数条战船被击沉。”
穆青心里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又不是圣父,打仗就是要死人的,为了别人伤心那是傻子,现在还不是世界一家亲的时候。每一个成功的帝王都要学会挖坑和埋人,就像每一个作者都要实现挖坑和填土。他对着李谦宇举了举茶盏:“预祝李兄财源滚滚。”他要跟这个人学的还很多。
坑人,只是其中的一项。
李谦宇弯弯唇角,端起茶盏浅抿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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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午后,安奴和兰若都不见踪影。穆青等得有些急,但是看到李谦宇一直安坐,他也不好说什么,便自己站起来走来走去。
“静心。”李谦宇看着他,声音淡淡。
穆青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却依然止不住内心的燥气。
这次乡试他看得远比表现出来的重要,因为他知道,这一年将会发生许许多多意料不及的事情。本应该驾崩的老皇帝现在依然活的稳当,本应该早逝的袁贵人现在成了袁妃,本应该一路打去京城的李谦宇现在还在自己面前喝茶。
所有的本应该现在都成了泡影,穆青现在需要一个身份可以撑住门面,一个功名,现在显得极其重要。
绕着李谦宇的院子走了十几圈,研究透了这里面每一花每一草,总算听到了门外头的动静。
不只只是有人,而且隐约能听到锣鼓声音。开始只是远远的,后来越来越紧,再接着,便是震耳欲聋。
穆青脚步顿住,李谦宇也站了起来,站在穆青身边,门在此刻被猛的推开,最先跑进来的是安奴,那张漂亮的小脸上现在满是笑容,喜意已经充斥了明亮的眼睛。他跑到穆青面前,也忘了对李谦宇的惧怕,连呼带喘的道:“主……主子,你……你……”
“我怎么了?”
即使是平时关照的厉害,但现在这磕磕巴巴的也让人着急得很。紧跟着他进来的兰若倒是很适时的递了杯茶,便一言不发的站到了李谦宇身后。安奴拿过来一口饮尽,好歹平了气,才笑着大声道:“主子,你中了!”
穆青这时候脸上才除了笑纹儿,却听到安奴接着说道:“头名,主子,你是头名解元!”
解元……头名。
穆青倒是有些愣愣的,有些恍惚。李谦宇倒是笑了笑,看着穆青,语气比平时微微上扬了些许:“倒是恭喜了,解元公。”
“同喜同喜。”穆青下意识的抱拳回应,但是猛地顿了身子,眼睛亮亮的看着李谦宇。李谦宇有些不解,但是下一刻这人竟是直接攥住了他的手。
李谦宇的体温本就比常人低一些,指尖自然也总是冰冰凉凉的,穆青的手掌很热,也很干燥,裹着冰冷指尖的时候让李谦宇意外的有些想要把手抽出来的冲动。
但是他没有动弹,因为这人的笑容太明亮,比起现在泼洒肆意的阳光也不逞多让。
穆青自然不是成心占便宜,他只是开心,激动,然后做了最下意识的反应。
他想要和人分享喜悦,他想要让人知道他的心情,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就选中了李谦宇。
吾一生快事,只愿与你同享。
穆青并不懂得这句话的含义,他只是笑容肆意,带着些李谦宇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的张扬,意外的,让人喜欢。
门外,锣鼓喧天。
作者有话要说:穆小青解元成就获得=V=
六郎现在各种手段已经进展到炉火纯青,其中不免要感谢亲爱的董奉同学推波助澜,还有邓家家主邓老爷子的谋算。董小哥目前戏份不重,但是我就是好喜欢他【捂脸
乡试:每三年在各省省城(包括京城)举行的一次考试,因在秋八月举行,故又称秋闱(闱,考场)。主考官由皇帝委派。考后发布正、副榜,正榜所取的叫举人,第一名叫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