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惊闻
白豆腐清了清嗓子，看了看程贤，说道：“程老先生，年前，我奉将军之命随李义一起去了兖州府，主要是在那边的李老爷子送了一些地产还有生意店面给将军，将军让我去瞧一瞧，接收这些东西的时候顺便也打探一下兖州府的具体情况，将军说，反正是别人白送，不要白不要，咱们现在啥都缺，多一点收入总是好的。”
程贤点点头，李老爷子给徐梁私人赠送了一些产业，这他是知道的。
李老爷子这是下的一步好棋，让徐梁跟兖州府的富绅们利益相关，出现什么问题，徐梁自然也会帮着担待一些。
“原来以为这些东西是李老爷子大出血，去了才知道，是他们那里的大家族之一马大元，因为儿子死在我们手里而企图与朝廷来人勾结，推翻李老爷子的阴谋败露，被李老爷子霹雳手段拿下，整个马家的产业都被另外几家瓜分了，李老爷子自然拿大头，送给我们老大的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不过那个庄园倒还真是不错，占地千亩，有山有水，关起门来，便可以自给自足，几个店铺也都在黄金地段之上，年收益倒也不错。”白豆腐道。”
“白豆腐，这些不用说了，到底你带回了什么重要的消息，能让大家这么早聚集在这里？”程贤忍不住追问道。
白豆腐咧牙一笑，“你是我们万胜城的财神爷，将军说了，这些东西，必须让你清楚啊，因为每一份收益，都是咱们万胜城的啊！”
程贤瞠目道：“可这些都是李老爷子送给徐将军的私产！我哪里敢过问”
白豆腐咳了一声，“我们将军说了，他没有私产，他的，便是万胜城的，连他的命，也是万胜城的。”
程贤看了一眼徐梁，表情有些复杂。
“好吧，我来说说程老先生关心的这个问题。其实这个问题现在还不是我们的问题，而是山东总兵刘泽清的问题，不过我们将军非常担心这个问题，而李老爷子也很担心这个。”白豆腐说绕口令一般地说了一大通，听得程贤一阵迷胡。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忍不住打断了白豆腐的话。
“山东青州府大乱，红娘子竖旗造反了，自号白莲娘娘，造反军队称为红巾军，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聚集乱兵十几万，席卷整个青州府，如今已将青州府围得铁桶一般，山东上下，为之震动。”白豆腐道。
“聚兵十余万？”程贤吓了一跳。“这个红娘子何许人也？”
阎东山在一边道：“程老先生，你不太清楚这天下大事，这个红娘子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她是闯军娘子军的创始人，大顺制将军李岩的夫人。”
程贤嘴巴张的大大的，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李岩一生心怀天下，红娘子则是他身边最贴心的助手，当初李岩随军全家被杀之时，李岩都不愿意让天下苍生再次祸乱，怎么他的妻子红娘子，现在起兵造反了。”
“红娘子年轻的时候就是河南有名的盗匪，有一次甚至凭借武艺将李岩山中，让李岩做了她的压寨夫君。后来他被李岩所感化，率军加入了闯军之中。”阎东山说道：“此人一心想匡扶天下，干一番大事业。虽然是女人身，但是却心比天高。甚至连武艺都高李岩将军一筹。现在李岩变成了这种状态，红娘子失去了约束，在加上她对闯王信心尽失如今重整旗鼓，想重新做一番大事，也是理所当然了。不过，红娘子在江湖上的声望，在白莲教的地位都非常高，再加上她的本事，看来这山东是真的要大乱了。”
“是啊，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李老爷子便派人紧急找到了我，说想在开春之后与徐将军见一面。他担心红娘子在拿下青州府之后，会挥兵直扑兖州府，青州府是个贫困的地方，可兖州府可富裕得很啊，这块肥肉在嘴边，红娘子焉有不吃的道理。”白豆腐道。
听着白豆腐的话，程贤一个哆嗦，“此人聚兵十数万，如果真提兵来打兖州府，我们，我们怎么打得过，说不得，到时候只能缩回万胜城了，徐将军，看来万胜城的建设要加速了。”
徐梁摆摆手，“程老先生，不必惊慌，所谓的聚兵十数万，那只不过是一个数字而已，里头水份大得很，青州府拢共能有多少人，依我估算，几万人顶天了。”
“几万人拼起命来，也不是我们能顶得住的啊！毕竟并不是每一次大战，都能取巧。上一次化鲸军大败，想必有心人已经知道如何应对了。”程贤仍然脸色煞白，一边的阎东山，齐河的脸色也不是太好看，红娘子的智谋，武艺，带兵的本事都不弱，真的拼杀起来，可不是李化鲸手下的化鲸军可以比拟的。
只有配军营的一些老兄弟，反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程老先生多虑了。红娘子以前不过是一江湖人士，如果说武功，必然是上上之选，但说起练兵之道，他不见得能懂多少。一年之前，山东还很平静，百姓也是安居乐业，他不可能大张旗鼓的练兵，这些人，只不过是他借着这一年来山东政局骤变之机聚起来的，称呼他们为乌合之众，倒更恰如其分。”
“不错，这样的一些人聚集一起，看起来的极吓人的，不过打起来，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打顺风仗，这些人固然是势不可挡，但真要碰上硬仗，保管他们一触即溃。”大眼儿笑道：“如果我们现在配军营还是满编满员，我便敢拉着只有三千人的配军营去与他们硬干一场，保管输得一定是他们。”
程贤看着大眼儿，满脸的都是不相信，“那至少也是十几万人呢？”
“程老先生，人，的确有十几万人，不过这里头，真正能作战打仗的并不多，恐怕红娘子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整训出一支真正的兵马来，他只不过是每到一地，便裹协着当地百姓一起跟着他罢了。一旦真打起来，他的这些人并不经打，落荒而逃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如果山东朝廷能现在调出一支精锐兵马来，未尝不能将其扑灭在襁褓之中，但如果时日一长，让那红娘子整训出一支真正的军队出来，那就又另当别论了。”徐梁补充道，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眉头紧锁，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
阎东山站了起来，“徐将军，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今日本来就是集思广益，大家有话便说，敞开了讲！”徐梁点头道。
阎东山环视众人，道：“红娘子造反，想要推翻山东刘泽清，我说句敞亮话，我们不也是这么想得吗？我们也在做着这件事，只不过我们没有红娘子在山东的根基深厚，便只能小打小闹，现在红娘子声势浩大，又跟我们目标一致，我们何不派人与他联络，联成一气呢？攀上这根大树，我们便也能借势而上，迅速地扩充我们的实力，一举拿下兖州府也不是什么难事！现在的兖州府可是空虚得紧。”
阎东山此言一出，齐河等人都是连连点头，便是程贤也觉得大有道理，既然不能力敌，暂附翼尾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徐梁没有说话，眉头紧锁的他，似乎正在回忆着什么，脸上表情变幻，半晌，他才站了起来，看着阎东山，语气坚定地道：“不，我们绝不能与红娘子联合。”
他看着众人，道：“红娘子的这种搞法，绝不能持久，这种裹协百姓，走一路，抢一路的打法，失败，只是迟早的事情。如果我们与他们绑在了一起，铁定没有好下场。
听到徐梁斩钉截铁的回答，众人都有些意外。
“徐将军，现在看起来，红娘子其势正盛，十数万人围困青州府，以青州府现在的兵力，只怕守不了太久，而且更重要的是，短时间内，朝廷根本不可能派出援军，他们的主力都被牵涉在江浙边境呢，而且，只怕他们也根本没有作好如此规模内乱的准备。”阎东山不解地道：“拿下青州府，红娘子并有了立足之地，以此为基础，席卷天下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听到阎东山的话，众人又觉得的确在理，山东大军被南明的军队牵住，现在山东内部也了大问题，南明如果不趁机捡便宜，那才是出了怪事了。可以想见，在知道这个情报之后，南明一定会加大进攻的力度，让山东的军队无法从容回援，以使山东内乱越来越不可收拾。
“大眼儿，你以前当过一营最高长官，你来给大家解释一下。”徐梁转脸看着大眼儿。
大眼儿点了点头，站起来，“各位，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不是这个理儿？”
“当然。”程贤点头，没粮，还打个鬼的仗啊。
“那我请大家算一笔帐，红娘子现在号称几十万人，我们给他打个折，便以十万人计，每个人以每天一斤粮算，一天便是十万斤对不对？”大眼儿笑问着大家。
“应当不止。”阎东山摇头道：“如果要作战，要行军，一天一斤粮对于一个青壮来说是不够的。”
“我就就往少里算，红娘子一天要便消耗十万斤粮，如果他在青州府下呆上三十天，需要多少粮？那便是三百万斤粮。”大眼儿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众人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没有带过兵，可还真不懂这些道道。“这还仅仅只是粮，没有算上别的，如果算上其它，他们这支军队的消耗是惊人的，我们姑且称他们为军队吧！”大眼儿打了一个哈哈，接着道：“所以说，打仗，打得并不仅仅是军队的精锐，兵甲的锐利，打得更是国家的国力。”
“大眼儿说得对，大家好好想一想，为什么朝廷覆灭之后，南明可以迅速武装四个藩镇，是因为他最富，他有钱有粮，如果真要论起军队的悍勇，当下乱世，有谁能比得上闯军？
闯军之善战，之英勇，我们是深有体会，可为什么闯王输了一次就一蹶不振呢？为什么？因为他穷，他打不起大仗。”
“将军说得一个关键的问题，经济！”大眼儿夸张地挥舞着手臂，“打仗说到底，最终打得是钱粮。可我们看看，红娘子现在在做什么？他每过一地，便席卷了当地的百姓，不论老弱妇孺，全都席卷入军队，将他们编成一军，看起来人是多了，可巨大的隐患便埋在其间，我们先不说他的作战能力如何，光是后勤，便能将他活活拖垮。”
“现在这些人为什么跟着红娘子？第一，她凶名在外，所有人都怕她，为他所裹协，不敢不从，第二条，跟着他，暂时还有饭吃，可将来如果没有饭吃了呢？”
“她几乎拿下了青州府，可她不是恐固这些地盘，恢复民生，恢复经济，反而将所有的老百姓齐卷入军队，势头的确猛了，可也断了后路。他们走一地，抢一地，将一地抢光，吃光，然后又冲向下一个地方，青州府现在是他们的第一块肥肉，他们如果能将他一口咽下去，便又会支撑一段时间，然后裹协更多的人，冲向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大眼儿摊了摊手，“他们就像蝗虫一般可怕。”
“确实就是想一群蝗虫，破坏有道，却生产无路，这样的一支队伍，不是苍生之福，而是苍生之祸。”徐梁站了起来，“青州府猝不及防，可能难以守御，被他得手，但往后，只怕他的日子便不会这么好过了。其它地方，城镇有了防备，野战没有他人多，但守城却不是没有可能，只要一地一地的死守，同时坚壁清野，他们的活动区域便会越来越窄，没有粮食，便无法聚集更多的人，这是一个死循环，最终，他们将走进自己挖下的大坑，难逃失败。”
听到徐梁与大眼儿这么一分析，阎东山亦是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徐将军，你要建万胜城，并让程老先生去经营临沂，就是要让我们有一个稳固的后方，有一个稳定的钱粮来源地。”
“不错，没有一块移固的根据地，那便不叫军队，那叫流寇。而流寇，从来就是没有好下场的。就算红娘子当真能趁着这股势头席卷了山东，但接下来他要面对谁，他要面对的是满清的虎狼之师，要面对的是南明的四大藩镇，那一支，都不是红娘子能抵得过的。到头来，她只会是替人作嫁衣裳。”
“此人在武道之上或者是一时豪杰，但在征战天下，战略战术之上，绝对是一个白痴。”
徐梁掷地有声，给红娘子作出了总结。
“所以将军，我们应当怎么办？”阎东山问道。
“很简单，我们绝不能与红娘子结盟，同时，我们还要积极整军备战，如果红娘子在拿下青州府之后，有进犯兖州府的意图，我们便要给予迎头痛击，将他伸出来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打回去。”徐梁挥了挥手，用力地道。
“这么说来，我们还是要与李老爷子结盟了？”程贤道。
“是这个道理！”徐梁笑道：“现在，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兖州府来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发展，而李老爷子更需要一个稳定的兖州府来稳固他的统治，我们双方在这个目标上是一致的，所以必然结盟。”
“帮着李老爷子守住兖州府，于我们也是有极大好处的。”大眼儿笑道。
“这么说来，我们又可以好好敲李老爷子一笔了。”程贤摸了摸胡子，道：“想要我们出力，他自然得付出一些代价来。”
“就是这个道理。”徐梁抚掌大笑，“这就跟上次我们绑了那些肉票一样，不过这一次的肉票却是整个兖州府了，我们可以拿他来要协李老爷子，到时候，必然是要兵器有兵器，要盔甲有盔甲，李老爷子这个大肥羊，不宰他宰谁？”
一席话说得屋里的人都是大笑起来，用李老爷子的血肉来壮大万胜城，这可是最便宜不过的事情了。
“李老爷子会上钩？”方书琦皱着眉头问道，“看起来这家伙也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的，只怕会看穿我们的用心。”
“这倒不怕，因为他需要我们，他刚刚宰了朝廷派来的监察御史刘子静，那家伙可是现在当政的王布政使的铁杆心服，兖州府如果向朝廷求援，必然也会为王韬所阻，说不定王布政使就打算先让红娘子将兖州府打个稀巴烂，然后再派出军队来收拾旧山河呢，到时候不是轻轻松松就将兖州府捞入囊中了？所以啊，李老爷子铁定不会指望朝廷。”白豆腐眨巴着眼睛道。
“而且，李老爷子刚刚见识了我们的战斗力。”徐梁补充道，“我们能看到的东西，李老爷子必然也能看到，只要有一支精锐的军队，便足以将红娘子拒之于门外，其实李化鲸的那支军队，战斗力还是不错的啦，只不过他们找错了对手，而且太过于骄横，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就敢冒险进山，当然，这也得感谢临沂当时错误的情报，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等着他们的并不仅仅是阎东山他们这些人，而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啊。”
“如果仅仅是我们的话，只怕我们根本等不到李化鲸进军，便悉数覆灭了。”阎东山叹道：“阎某人运气好，碰上了徐将军。”
“好了，这事儿就议到这里，我们的意见已经完全统一，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了，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么以最快的速度扩军备战，便已经是刻不容缓了。大眼儿，你在临沂，黄韬，你在万胜城，两地同时展开扩军，但是牢记我们游击军的宗旨，宁缺勿滥。我希望明年开春的时候，我能带出山的军队不低于两万人，而且战斗力要达到以前配军营的八成以上，有配军营和虎豹骑做骨干，我想，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难题吧？”
“没问题！”黄韬霍地站了起来，“两个月，我给老大练出一万精兵。”
“我也没有问题。”大眼儿也站了起来，“不过临沂不像万胜城，我只能答应老大五千人，而且绝不会输给配军营的老兵。”
“程老先生，后勤的事情，就全靠你了，我们需要兵器，盔甲，等过了年，我会亲自去兖州府会一会李老爷子，争取解决一部分，虽然如此，我们也必须要做好自给自足的准备，因为我们不是一锤子买卖，以后这些东西，更是源源不绝的需要的。”徐梁看向程贤。
“老朽一定完成徐将军的吩咐。”程贤站了起来。
“徐将军，这一次，请将阎某和阎某的这些兄弟也纳入进来，将军需要的是精兵，我们这些人，不管怎么说，也比这些青壮们要更得力一些。”阎东山霍地站了起来。
“阎东山，我们是军队，不是江湖斗殴，你愿意受军队的这些规矩？”徐梁微微一笑，“本来我是另有任务给你的。”
“将军，我能受。阎东山这余生的愿望，必是能统一支大军，将来杀入潼关，抓住李自成那老贼，问问他为什么这样对我们？”阎东山斩钉截铁地道。
“那好，既然如此，你便跟着黄韬去训练吧，不过阎东山，这一去，你可先要以普通一兵的身份加入。黄韬对你，绝不会另眼相看的。”徐梁道。
“阎某愿意。”
黄韬哈哈一笑，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阎东山，“老阎，那咱们训练场上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