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道:“今日我要讲的其实并不是这两个人的故事,我要讲的是那女子原本未婚夫的故事。”
“哦?那人后来如何了?”项伯卿听了故事,本身下意识的对那人并没有太大的好感。
他总觉得那两人的不幸有那女子未婚夫的责任。
那女子的未婚夫对那女子其实一无所知,和那女子的几次见面,明明见她有口难言,却根本没有用心观察,只以为是那女子害羞。
那未婚夫家里门第颇高,虽表面看起来没有做任何事情,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当官的这里面的门道有多少,民告官极少有赢的,除非碰到青天大老爷,可这样的事情只有戏文里面才有。
梅翰然笑了一下,说道:“那人后来被骂的很惨,人人都说是他害死了那一对有情人,说他家强权霸道才让那对有情人殉情,那人本是当地的一个才子,后来,因此功名旁落,自己也没了做官的心思,颓废度过下半生,很是惨淡。”
“看梅兄的意思,似乎并不认为那未婚夫该落得如此下场?”项伯卿问道。
梅翰然叹道:“是啊,我也不全然如此认为。一来,那未婚夫并不知道那对有情人的事情,只是事后才知。
二来,那对有情人中的男子的确想过去告衙门,可那未婚夫是当地最大的官,他们还没努力就觉得这官司无论如何是打不赢的,还未一战便已经认输了。
其实细细想想想若是真的告了,未必便会输,就算是输了又何妨,大不了还是同生共死罢了,此事,也的怪不到那未婚夫的头上,不过,那未婚夫因此留下了千古骂名,实在是惨。”
项伯卿也默了默,他点头道:“的确如项兄所言,可人生在世,又哪能走一步,看十步,项兄许是没有打过官司,民告官十有八九是告不赢的,不是每一个地方都有一个青天,若世道果真如此清明,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进京告御状了。”
两人皆是沉默。
只有经历过世事的人才知道,有时候死比活着容易多了,死也比打官司容易多了。
梅翰然想,他们前几世用死亡来解决问题,终究还是太软弱了,这一世,他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出个样子来。
项伯卿看他凝重至极,忍不住问道:“梅兄,你我一见如故,有些话小弟我就坦然问了,还请梅兄直言相告,此事,可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你可是想另辟蹊径找我帮忙?若你有需要小弟帮忙的地方,不妨直言,若那世家公子是小弟的朋友,小弟自然也会帮你去劝告。”
梅翰然看着项伯卿真诚的眼睛,差点儿就脱口说出,那人是你。
可理智终究阻止了他。
他心中明白,项伯卿或许是可以信任的,可事不关己,才能仗义执言,若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未必还能保持那份理智。
再者,他如今人微言轻,项伯卿就算不翻脸,不代表项家和林家不会翻脸。
林老爷铁了心和项家联姻,无外乎项家能庇护林家,而项家需要林家这样的门阀支持。
两家的地位是平等的才可以谈合作,而他和林家,项家并不是对等的。
就算项家退了婚,林老爷若是厌恶了他这个人,他自己若不能出人头地,林老爷还是会选择别的世家联姻。
他若想一劳永逸,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王道。
他想了想,说道:“多谢项兄,此时的确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此人也的确是项兄亲近之人,不过,此事我自己会解决,若项兄果真想帮我,不如请帮我引荐一下何守拙老先生,我感激不尽。”
项伯卿大奇,“你要见我师父?可是想求师父?”
“我想去下那珍珑棋局,希望我和项兄有一段师兄弟缘分。”梅翰然决定就在京城攻读,这里是能最快扬名的地方,只有在这里,才能最快的达成自己的诉求。
项伯卿朗声大笑,“梅兄,今日遇见你实乃三生有幸,你可知,即便你不愿意去见我师父,我今日也要带你去,我师父近日见了几个番邦来人,对他们带来的东西大感兴趣,却苦于无法交流,梅兄对番邦之事多有了解,我想师父定然极乐意见你,此时,师父想必已经下课,你不如便同我一起去吧。”
梅翰然大喜,他深深对项伯卿行了一礼,说道:“多谢项兄,我初到京城,便听闻了项兄的大名,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项兄比之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弟深感钦佩,兄之所言,小弟无不从命。”
两人大有一见如故的欢喜,便按照年齿叙了长幼,项伯卿比梅翰然大了两个月,便做了兄长,梅翰然做了小弟。
两人相携来了何守拙府前,何守拙如今是太师,负责给各位皇子上课,此时估摸着时辰已经回来了。
项伯卿问了门人,何太师果然回来了,项伯卿便先进去拜见师父,梅翰然在花厅里等着。
不多时,便有一个小童引了梅翰然进去。
梅翰然从容不迫的跟着去了,走过几个抄手游廊,来到了一处躬省堂。
院中一颗耸入云霄的杉树,遮天蔽日的,让整个院子看起来无比的清凉,杉树没有笼罩的地方,是明晃晃和的日头,冬天的时候,想来可以在廊檐下休息晒太阳。
他走过青石板路,走到厅堂里面,转过屏风,便看到一个儒雅洒落的老者坐在椅子上,旁边项伯卿正垂着手恭恭敬敬的站着。
梅翰然平静的行了一礼,说道:“学生梅翰然见过太师大人。”
何守拙捋着胡须微微点头,他上下扫一眼梅翰然说道:“《论语》有云,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你可是君子?”
梅翰然知道这是在考自己,当即答道:“孔子有云,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圣人尚且不敢自称君子,学生更不敢,学生特来向先生请教,如何做君子成人之美,而非做小人成人之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