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家人心情很是复杂,他们自然知道如今平家的身份配不上。
可往前数,他们平家的老爷子也是朝廷大员,如今,他们平家虽然落魄,说一句书香门第却没错。
再往后看,以后平文正说不定就要出人头地,若是能进翰林院,当的虽是从九品的小官,连个县令也不如。
可纵观朝廷上下,哪个朝廷重臣不是翰林院出身?翰林院那是举国上下最清贵的地方,踏入翰林院相当于半只脚已经踏进朝廷。
他们平家在京城还有些祖上的门生,若是平家人没出息,他门自然不会请人家帮忙,可如今平家人有出息,请人帮忙那便是锦上添花的事情,那些人也乐得提携后辈,报答恩情。
再者,他们平家和惠家都是从青唐县出来的,按理说更亲近才对,虽然从前也有些误会,可也错在那惠小姐。
他们不计前嫌来结亲,称得上大度,杨夫人怎么就拒绝了呢?
平家来客道:“夫人,您许是想再等等?等放榜之后再考虑?”
杨夫人和平家打交道这么多年,倒也知道这家人比较厚道,虽然上门退了婚,但那也是明媚的意思,怪不到平家头上。
她诚恳道:“实不相瞒,与平家相处这么多年,彼此知根知底,从前之事不用再提,便说如今平公子金科提名想来是板上钉钉的事,中个状元探花也有可能,我们同是青唐县出来的,也不存在彼此嫌弃的说法。”
“夫人说的有理,我们正该互相扶持,在京城落稳脚跟才是。”
杨夫人道:“这门亲事之所以不成,不在于平家不好,也不在于惠家眼高,实在是当年小女落水之后,我怕她做傻事,答应她婚姻之事全凭她自己做主,我绝不干预。”
“啊?”平家人傻眼了,想说一声杨夫人胡闹,怎么能由着儿女性子胡来,可知道这句话一说便得罪人,只好生生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杨夫人也不以为意,继续道:“我虽然是妇道人家,却也知道为人父母该以身作则,为人处世该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便不能不遵守约定,若是小女看中了平公子,我自然同意这门亲事。
可平公子与小女差不多是日到京城,小女对他却一直以礼相待,并无男女私情,由此可知,这门亲事她并不愿意,既然如此,我这做母亲的便不能强求她,你说是不是?”
平家人真无话可说了,如此娇宠儿女的人,也就是惠老爷家。
“杨夫人言之有理,不过,不知道惠小姐到京城后,可有中意的人家?若是比平家好,我们也无话可说,若是比不上平家,夫人便是打我们的脸。”
杨夫人想想霍钦章那脸,那身份,那地位,都有些替平家难为情,若直言相告才是真正打平家的脸。
她想了想便道:“等放榜之后,想必小女的婚事也能定下来,平公子到时一看便知。”
平家人见杨夫人口风很紧,只能悻悻离开,那些礼物到也没带走,杨夫人让人送了回去。
平文正看着抬回去的礼物,心情很是复杂。
他本以为自己还是有戏的,可现在看来明媚竟然打算死心塌地的想要和霍世子在一起。
可那霍世子注定不会向他一样一心一意只守着一个人,瑞亲王妻妾成群,后宅内院是什么样,想想便知。
明媚为什么要上赶着自己跳进火坑?
而且,他还听人说,霍世子前段时日去外地办差,带了一个女子回来,为了那女子,瑞亲王府并不安生。
这样的浑水,她也要跳吗?
他想来想去,觉得明媚是内宅女子,或许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也说不定,便打算亲自去找明媚一趟。
若是明媚不知便罢,若是明媚知道了,还往那火坑跳,那是他看错了人。
总之,他还是不甘心。
从前在明媚眼里他比不过方永志,如今比不过霍钦章,难道他当真一无是处吗?
惠府。
明媚请平文正进来。
平文正看着这富贵清幽的庭院,尽管之前见过,但还是见一次震撼一次。
明媚见他憔悴许多,淡淡道:“可好?”
“不好!”平文正不想伪装,他觉得,反正他伪装,眼前人也能看出来。
明媚:“哦?”
平文正道:“我是来做恶人的!”
他一五一十的将霍世子内宅之事说了一遍,又道:“如今你作何感想?你难道真想与寻常女子一样,在后宅蹉跎一生?我可以一生只有妻子一个,那霍世子可能做到?”
明媚将一小碟点心,推到他面前。
平文正见点心小巧精致,很是可爱,正好说的口干舌燥,便喝了一口香茗,那茶闻着香味不显,却原来香味裹在茶水中,滋味清新浓烈,口齿生香。
又尝口点心,里面不知裹了什么馅料,甜而不腻,香味在舌尖停留很久。
他自问不是注重口欲之人,依旧吃了三个,才强迫自己停下。
明媚:“味道如何?”
“称得上奇珍异味!”平文正真心的说了一句。
明媚意味深长道:“他做的!”
“啊?谁?”平文正觉得自己幻听了。
明媚没再回答,她确定平文正听见了,只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平文正捂着嗓子,恨不能把刚刚吃下肚的抠出来,这么想着,便想喝一口茶水,赶紧把唇齿间那股香味冲下去,这是情敌留下的,真真儿气死他!
明媚:“茶是他亲手炒制的。”
平文正:“……”他好想把喝下去的水吐出来。
他不知最后怎么离开的惠宅,只依稀记得自己对明媚说句:“姑娘有福!”
明媚浅笑,笑容笃定,显然也是如此认为,根本不需旁人提醒。
他忍不住自嘲,他可真是枉做小人。
亏他还是读书人,真是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他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看着周围热闹的人群,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每个人都有高兴地理由,却独独他有无数悲伤。
他静默的走在护城河边,沿着河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谁的风筝落进河里,他下意识的便要涉水去捡。
却听背后一个声音幽幽叹道:“公子何苦想不开?”
平文正回头便看到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