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年一脸惊呆地歪脑袋瞧着贺进山身后。
横七竖八躺着捂手捂头捂肚子捂腿痛嚎的人,有道是“哪里痛摸哪里”,反正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痛,爬都爬不起来。
“这是……”
姜禾年傻眼了。
她好像搞错了……是贺进山打人呢哈。
“你们、你们花沟村欺人太甚!居然把我钱哥打晕了!”
一个伤势尚且有救的平头青年艰难爬起身,气势不足地虚声嚷道。
连指控,都不敢直对着动手打人的贺进山指。
贺进山眼神睨过去,他更是忌惮地退后了两步,还一不小心踩到了昏迷中孙大海的手指。
“我呸!你们水泉村的土王八上身不讲道理!真当这砖窑是你们自家的茅厕了,想上就想!狗都知道吃屎有先来后到,这砖你们是抢着要建祖坟吗!”
已经迅速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的王英子,扯着大嗓门就指着平头青年骂。
“我们村张会产前两天就交过钱等着领砖了,你们先挑事,欺负人一家老小,以多欺少打不赢,还好意思倒打一耙!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平头青年气得手指向她:“你!”
“你什么你,老娘挑担子土建这砖窑的时候,你还在你爹命根子里呢!毛都没长齐就敢在这撒尿!”
“上回你们村的李黑蛋来偷牛,都还没找你们算账!”
平头小青年平时混归混,但论骂战,那嘴皮子可是怎么都比不上花沟村“名嘴婶子”王英子的。
她叉着腰,一个词不重样地指着平平头青年骂,差点把人骂得哭着回家找妈妈。
姜禾年听得一愣一愣的,简直想鼓掌。
最后,钱大海那伙人被在砖窑上工的水泉村人用他们带来的架子车拉走了。
一辆车搁两人,活像是要拉去乱葬岗姜艳秋家里抛尸。
张会产没回过神来,一直看着那几辆架子车拐弯进了水泉村,媳妇推了推他,才回过神来。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快步走到贺进山跟前,神情局促又充满感激。
“进山,多谢!”
“实在是多谢你了!”
张家老太太也佝偻着腰,牵着孙子孙女来道谢。
“山娃子啊,老婆子真是谢谢你了呀,要不是你,晚上娃儿们还得挨冻。”
贺进山有些不适地蹙了蹙眉,他只是看那肥猪不顺眼而已,不需要这些人感恩戴德的。
男人随口扔下一句“没事”,就握住姜禾年的手腕,打算带她离开。
谁知,张家老太太突然捂着胸口晕倒了。
“娘!!!”
张家人吓得六神无主,“娘!娘咋了这是?”
“奶!阿奶你怎么了?”
“哎呀,别不是刚才被冲撞到吓坏了吧!赶紧把人抬起来。”
姜禾年里离得近,连忙抬手止住,“等等。”
“不清楚情况的话,暂时不要挪动比较好。”
张会产心里着急六神无主,“可这,这……”
“先把她放平了,衣领解开一个扣。”
少女神情认真,语速平缓沉稳,让人不自觉就照着做了。
张家媳妇忙问:“然、然后呢?”
姜禾年一边在脑子里回想书里讲的老人突发晕厥的处理方法,一边伸手将张老太的头侧向一边,检查她嘴里有没有异物。
“老人家平时身体有什么毛病吗?”
“没有啊!娘身体一向不错的,就是瘦了些。”
姜禾年指腹触到老人家的皮肤有些烫,想到她方才感谢贺进山的活,便抬起头问:“最近是挨冻了?有些烫。”
张会产连连点头,“是是!家里房子塌了,夜里漏风,冻得很,俺娘这是着凉了?”
姜禾年观察了一会儿老太太的状态,思索半晌,点点头。
“应该是,着凉加受了些惊吓刺激,”她反手伸向背后的竹篓,“我这正好有……”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已经把她背上的竹篓卸了下来。
姜禾年看着递到面前的竹篓,没忍住歪头朝半蹲在身侧的贺进山笑了。
笑得眉眼弯弯,乖俏又明艳。
“进山媳妇,你这有啥?”站在后头操心的王英子,忍不住插嘴问。
进山媳妇?
姜禾年回过神来,垂下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回头,抱着竹篓翻找,“我这有能用的药材……”
她能感觉到贺进山还在盯着自己,耳朵尖默默热了起来。
姜禾年翻出一小团灰粽褐色的根茎缠绕物,翻看着确认了几眼,才递给张家人。
“这是细叶藁本,治风寒感冒的,等她醒了,煎汤喝或者煎汤加水洗澡。药性比较温和,老人家能用。”
姜禾年语调温和平快,让人不自觉信任,哪怕她看起来只是个稚气未脱的丫头片子。
张家媳妇连忙接过,不停地道谢,和张会产一起小心把老太太搬上了架子车。
在他们离开之前,姜禾年还不太放心地补充了一句:“要是一个小时还不醒,要去瞧瞧大夫,或者到卫生所去。”
毕竟她可是个刚摸着门的半半半半半吊子。
张家人又连连鞠躬道谢才离开。
把姜禾年都整不好意思了,她视线挪向分量少了许多的竹篓,偷偷吐了吐舌头。
老麻六给她的满筐子入门作业,一路跑过来掉了不少,这下还又被她用掉了一个。
看来到时候又得忽悠一下了。
他对那只橘猫好得很,要不抓条小鱼去贿赂贿赂?
姜禾年轻出一口气,想拉贺进山离开说些话,谁知王英子等人又热情又八卦地围了上来。
“进山媳妇,你怎么还会瞧病哩?”
“哎哟小丫头刚刚突然砸铁锹,吓得大娘胆子都要破掉……”
“进山啊,你们当兵的都这么能打呢?可真厉害啊!叔眼睛都瞧花了!”
“刚刚那动作叫啥,我都没看清就把人撂倒了。”
“进山哥,那招式能教教我吗?太够劲了!那钱大海三天两头就带着人到这儿来闹事,下回我也这么收拾他。”
“就是!仗着家里有革委会的,成天在这几个村子里横行霸道……”
“哎呀,进山这腿真是完全瞧不出问题了,比我们的还好使!该不会也是禾年丫头给治好的吧?”
众人七嘴八舌的,话太密,姜禾年一句都插不上。
贺进山圈住姜禾年的手腕,只扯唇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确实是她。”
对方原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众人直接惊得下巴掉在地上,齐刷刷看向娇娇小小干活只能挣两工分的姜禾年。
后者震惊扭头,看向神情自然的贺进山。
别说别人了,姜禾年自己也惊呆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