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公主的生母乃丽贵妃,丽贵妃虽然在这宫里也是风光无限,但到底还是要仰皇后的鼻息。虽自古有母凭子贵的说法,但换而言之何尝不是子凭母贵。
想来,这长生公主方会那么惧怕,往日定是吃了云嫣儿的不少苦头。
“你敢这么望着我,信不信我告诉父皇,丽贵妃教导无方,才叫你跪一个月祠堂如何?”云嫣儿也被她狠毒盯得发憷,想着云淼那次不是忍让着她,今天竟敢表面上与她抗衡。
长生公主听到云嫣儿如此说着,眼里火光闪闪的狠意,也消散了一些。上次就因她不慎伤到了她,这贱人就同父皇说她故意伤人。或许伤了别人,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可谁让她偏偏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询。
那一次,她还是第一次看父皇同她,发那么大的火气。不仅她被责罚,她的娘亲更是受到牵累,连着一月都陪她在祠堂抄写经文。
娘亲经常与她说时候未到,可她不明白,那个‘时候’究竟得等多久才能到。
若是它不来,她要一辈子忍受这人欺辱不成!
“道歉!”云淼想到往日的屈辱,与对这人的妒意,刚灭下去的怒火烧得更旺,连声音都寒冷得似一月的冰雪:“本宫让你道歉!霰”
云嫣儿闻言,不怒反笑,倒是对她越感兴趣起来,吊着眉毛学者市痞流氓的无赖劲头说道:“我为何道歉,若是不倒,你就来吃我啊!”
苏染夏没想到,她只是出来透几口气,就能遇见这般桥段。想她才大病初愈,要是又卷入什么风暴中,那可真是冤枉透顶。
云淼捏紧了拳头,眼神已经全然变成蛇的冷意,叫人看了胆寒不已,云嫣儿也是厚着脸皮,才敢同她大胆对视。
“公主,丽贵妇不是说备了你最爱的茶点,等着我们回去吗。仔细别在路上耽搁了功夫,不然茶点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关键时刻,云淼身后一直沉默的苏云雪,抓出了云淼的手臂,在她耳边小声的低喃着。
这句话到底还是起了些作用,云淼的身体虽然依旧僵直,但幸好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里头的怒火也被隐藏在了心底。
“今天是我唐突了,走路没仔细看路,才惹了这些事端,还请十妹不要介意。”长生公主淡淡的说道,虽然话里有道歉的意思,但神情却没半点歉意。
云嫣儿的一通好心情,也被她得不识抬举搅得混乱,也不欲再和她多争,随意得摆手道:“行啦,行啦,我原谅你了,下次注意便可,你快走吧。”
气刚消散的长生公主,听了那句‘原谅’,差点又是一口血水吐了出来。
这人不禁嚣张任性,竟然还是这等的无耻霸道,分明是她的不对,反倒还作着模样宽容自己起来?此时她也不曾想,自己平时也是这番刁蛮任性,在他人的面前为非作福。
只是这世界毕竟弱肉强食,那个被欺负的对象,变成她自己罢了。
“快走,快走!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让本公主瞅你那快瞪出来的眼珠子吗!”云嫣儿像敢苍蝇的不住扇赶,嘴里的话更是含满讽刺之意。
闻言,云淼心里冷哼一声,临别时瞪了她身后笑着的苏染夏,竟是有把她生吞的架势。
苏染夏无辜的撇了撇嘴,觉得这个小姑娘不仅冲撞,脑子也有那么些糊涂。分明辱骂她的并不是自己,为什么一副与她血仇海深的样子。
“真无趣。”云嫣儿在长生公主走后说道,嘴巴撇地老高,应当是觉得自己这一战役,胜得并不够精彩。
苏染夏笑不作语,能有胜利的资格,便是很大的庆事了。
“对了,刚刚站在云淼身后的病秧子,是不是你的庶妹啊?”方才还急着的云嫣儿下一秒又转移注意,满脸好奇的问道。见苏染夏点头后,又有些不解的说道:“可她怎么和那云淼一样无趣,一点也没你有意思。”
想不到人人见了都说柔媚的苏云雪,在安宁公主的眼里,竟然就是一个病怏怏的无趣之人,便啼笑皆非的说道:“我与她虽然是姐妹,但毕竟也是独立于两人,怎么可能相似呢?更何况,我与她又不是同母所生。”苏染夏说道后来话音带了些冷意。
云嫣儿听了,只以为她介意自己父亲有别的女人,便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说道:“你的娘亲也是个可怜之人,夫君可以三妻四妾,妻子却得和不同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这本就是不公平的!我的母后更加可怜,父皇后宫佳丽何止三千万,他虽每天都会抽空看望母后,可年幼时有多少个夜晚,我看见她一人在房中暗自垂泪。”
此话一出,云嫣儿惊讶的望着她,想不到看似无忧且无恼的云嫣儿,竟然也会想如此深沉的问题。男子三妻四妾,自古以来便是恒古不变的天规,多少女人妄图想要打破,最终却也是糟得一身血泪。
一个天真烂漫的公主,能想到如厮,自己倒也是小看她了。
苏染夏笑了一笑,将手中茶杯放在石桌上说道:“你是公主,生来便是与他人不同,以后你要是不想让驸
马娶妾偷腥,便是给他一千个熊胆,他也不敢。”
“可是……”云嫣儿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里竟然有些羞涩,白皙的面颊也跟沾了胭脂似地红润:“我想要的是,一双人,一对真心,谁稀罕那些表面功夫。”
苏染夏蓦地一阵,惊讶的望着眼前羞涩低头的女孩,她的眼中还存着对未来的憧憬,脸上带着的也是不知人事的烂漫,何曾几时,自己不也是如她这般模样,渴望着一双人,一对真心。
可生活给她的结果却是,阎罗地狱一般的凄惨。
多么的天真,也多么悲悯。
她仿佛又看见,那日黄沙飞扬,四面啸声,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空灵女子,决然而去。她用了一辈子,也没等到,那位一世一生的良人。
安宁公主还是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吐露自己的心思,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复自己,抬头望去却见她一脸震怒。她以为苏染夏这是嘲讽自己,便气的一跺脚,扭头就走。
苏染夏也没急着去追,这会女孩若是扭过了头,定然是红得像煮熟的番茄,羞愧难当。她要是现在追了上去,怕是只会火上浇油,让事情发展的更加糟糕罢了。
又在凉亭里坐了片刻,苏染夏望着一望无际的花草良亭,细想自己生来的种种大事。或是欢喜,或是哀愁,或是悲恨,无一不像是烙印一般,深深地烙在她灵魂里,纵然是阳寿已尽,魂魄飞天之时,那些凡事她怕是也无法摆脱。
忽然,她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人影,那人用黑布蒙着面,一双眼睛璨若星辰。
苏染夏从怀中摸出那叶羽毛,她嘴上虽然说着厌恶,但却一直将这根羽毛包着几层手帕,小心翼翼地随身携带。
那晚遭遇刺客,她若是将这根羽毛拿出当做暗器,说不定还会有逃离的机会,也不必后来受了这么重的伤。
但她实在是不忍心,见如此圣洁的羽毛,玷染上污秽的鲜血。
这其中的原由,苏染夏不敢想也不能想,她的眉头紧皱几分,从素色的手帕中拿起羽毛,作势要将其扔进不远处的湖水中。
但犹豫了几番,终究是将抬起的手放下,将羽毛又仔细的包裹起来。
如此漂亮的羽毛,一看便不是凡物,她且仔细珍藏上,若是以后遇上什么难事,将它变卖或许还能换些银子。
想起钱财,苏染夏这才想起黑衣人答应,三天期限后还于自己花瓶的事。她受伤那天正好满三天期限,现今她受了重伤暂住皇宫,若是那黑衣人遵守信用,此时怕是正如无头苍蝇般,在宫外四处找着自己。
她得快些将事办妥,出宫向那黑衣人讨来花瓶,不然他因没等到自己出尔反尔,她可不就是吃了哑巴亏。
定下主意后,苏染夏便想趁着安宁公主不在的功夫,去找一找六皇子的寝宫。那六皇子早已到了封王的年纪,可就因不着皇上的喜爱,封王之事一直拖延着,竟是有是把他遗忘的架势。
今日她问了恁多云玦的事情,想来安宁公主也早已厌烦。安宁公主虽不是聪慧之人,但也不会是愚昧之人,她若是继续表现对云玦的兴趣,哦啊是遭人嫌疑。
她决定以联姻之事,来协助六皇子登上皇位。但当她还未见过云玦时,所有的事都不能轻易定夺,联姻之事也不能宣张。
不然那六皇子若是一位,满脸麻子,肥硕不堪的男人,纵然只是假意定亲,她也会在夜半时惊醒。
可这皇宫如此之大,那六皇子的宫殿岂是自己说找到,就能找到的。
苏染夏不敢贸然就去问宫女太监,只能自己来回摸索,往人间稀罕的地方走去。那六皇子在宫中地位如此之低,想来也不会分到甚么好的宫殿,往清冷颓败的地方走去,便是对了。
不知走了多久,路上遇上不少人拦截,她便拿出安宁公主给的令牌,那些奴才立即一改嚣张面孔,以头恨不能低到地上去的卑微姿态,恭送她的离开。
如此,她还真有些狐假虎威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