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层楼宇,一楼是大堂,庄严恢宏,宽敞明亮。正门两旁设着楼梯,可通往二楼。二楼分隔着十来个包厢,由东至南,由南至西,呈弧形分布,隔着纱织布幕,倒是增添了几分神秘。
说回一楼大堂,北面是三尺高的大平台。台上设着一排长桌,铺着红布,倒是显得喜庆隆重。桌后坐着九位瞧着颇有资历的夫子,最年轻的那位夫子约莫而立之年,正在低头交谈。
说是礼堂,其实,更像是戏院。
台下,新生按照刚分配的班号有序入座,等待着开学典礼,兴奋与期待交织,略带着不安。
于是,诸位新生左顾右盼,继而窃窃私语。
宋怀柔与刘佩萱并列坐着。
刘佩萱低声道:“柔儿,我瞧着台上的那些老先生,除了徐夫子与廖夫子,其他的都不认识。”
宋怀柔压低声音回道:“阿萱,你还记得徐夫子与廖夫子啊!你的记忆力真好!”
刘佩萱道:“报到那天的进学考试就是由他们两位主持的嘛!怎么会忘了呢?哎,柔儿,你可别告诉我,你忘了哦!”
宋怀柔道:“那天,我只想着面试内容,一心祈求顺利通过考试。所以,只是略有印象,但是……”
刘佩萱道:“行了,柔儿,我明白了。我觉得,阿宸是想装书呆子装不成,你呢,倒有一点儿成为书呆子的迹象。”
宋怀柔道:“我觉得,书呆子瞧着迂腐,实则正直无私,倒也不错嘛!古语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先将理论知识融会贯通,再来细究外在事务,倒也是好事啊!”
刘佩萱道:“想法是好的,不过呢,若是掉进了书堆里,只怕越陷越深,抽不出来咋办?那便成了离群索居孤芳自赏。”
宋怀柔道:“本来读书苦修就是为了自己,又不是取悦别人,就算是孤芳自赏,那也没啥大不了。再说,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与书香为伴,岂不是人生第一大乐事么?”
刘佩萱道:“柔儿,我决定了。”
宋怀柔道:“你决定啥了?”
刘佩萱道:“这个月内,我得寻个闲暇带你去见识那书屋!”
宋怀柔道:“就是你借阅画册的那家书屋么?”
刘佩萱道:“是呀!若是你到了那里,保管你乐不思蜀呢!”
宋怀柔道:“本书院既然设有藏书阁,其实,没必要在外面再寻觅书屋了吧?”
刘佩萱道:“说的也是哦!唉,也许,以后我们没空闲到那里瞧瞧咯!”
宋怀柔道:“以后再说吧!”
刘佩萱道:“柔儿,为何你如此喜欢看书呢?”
宋怀柔道:“读史使人明智嘛!就像看着先辈们的人生经验,然后自己有个参考借鉴的样版。”
刘佩萱道:“你说的是古人的传记,是吧?”
宋怀柔道:“不是啦!怎么说呢?嗯,我记得有这么一句话,自老视少,可以消奔驰角逐之心;自瘁视荣,可以绝纷华靡丽之念。”
刘佩萱道:“自老视少……仅是开头,哎,我就听不明白咯!柔儿,解释一下吧!说得通俗一点哦!”
宋怀柔道:“翻译过来就是,人若是能以老人家的目光来审视年轻时的抱负,就可以打消争强好胜东奔西跑的心思;人若是能从没落世家的角度去看待奢侈的生活,就可以断绝追求荣华富贵的念头了。”
刘佩萱道:“我觉得,正常情况下,多数人还是偏向美好的生活。譬如,忍饥挨饿的想着清茶淡饭,三餐温饱的想着美酒佳肴。”
宋怀柔笑道:“趋乐避苦,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世俗的想法。”
刘佩萱道:“唉,我宁愿当俗人,只要平安顺遂。那你呢?”
宋怀柔道:“你想说啥呢?”
刘佩萱道:“清茶淡饭还是锦衣玉食?”
宋怀柔道:“我啊,嗯,我觉得归隐田园,采菊东篱,悠然自得,倒也不错!”
刘佩萱皱眉道:“不如直说归隐山林,梅妻鹤子吧!我们呢,才七岁嘛,暂时还是别想着那些老气横秋的古语咯!孩子嘛,应是朝气蓬勃,活泼开朗。”
宋怀柔笑道:“嗯,是的!”
刘佩萱道:“毕竟才七岁嘛!正是懵懂无知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那个啥来着?”
宋怀柔道:“黄发垂髫?”
刘佩萱道:“嗯,这词不错嘛,我想说的是那个总角什么来着。”
宋怀柔道:“总角之宴言笑晏晏,是么?阿萱,书到用时方恨少哦!”
刘佩萱笑道:“嗯,就是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啊!柔儿,我这不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么?”
宋怀柔道:“以后可不许忘词了哦!”
刘佩萱道:“柔儿,若是我忘词了,那你替我补全吧!”
宋怀柔道:“若是书院的年终考试呢?待到那时,我是爱莫能助哦!”
刘佩萱道:“柔儿,若是可以,必要时刻,你稍微提醒我,不就行了么?”
宋怀柔道:“阿萱,就算那时我借机提醒你,但是,学识这事儿,还须自个儿勤奋修来。别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刘佩萱道:“那倒是。说真的,有时,我觉得,背诵古文真是个大累活,尤其是那本厚厚的成语大词典。”
宋怀柔道:“只有记在心里,融进骨子的才是真正的受用终身。”
刘佩萱道:“我觉得,柔儿,你说话的语气怎么像是以前我那族学里的那位老先生呢?”
宋怀柔道:“这是我姑姑说的。其实,古人将道理说得很清楚很透彻。古人的嘉言懿行足可取法,也启发我们须在平时注重自身修养,逐步建立自己的人生观。”
刘佩萱道:“唉,古人将道理都说尽了,今人似乎没啥好说的呀!”
宋怀柔道:“尽管古人列出一套完整的道理,试问,千百年来,又有多少人做到呢?”
刘佩萱一时语塞。
“说得好啊!”旁边忽然有人插言,“做到的都成了圣人。只是数千年来,成圣的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