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万籁俱寂。
宋怀柔还蒙在被子里,睡眠正酣,却被绣姑姑细声叫醒了。
宋怀柔睡眼惺忪,依旧听话地快速更衣。
“柔儿,时间紧迫,待会儿在途经小摊上买些早点吧!”绣姑姑站在台阶上再次清点查看行李。
“姑姑,我明白了。”宋怀柔用湿布巾擦拭脸蛋,似乎清醒多了。
“柔儿,洗漱完毕,顺便将刷牙子竹筒杯子沥干水分放进那竹编箱匣里,一并带上。”绣姑姑道。
“姑姑,我的牙粉正好用完了呢!”宋怀柔道。
“前天我到外面药材铺配了两大包,足够我们一年的用量。”绣姑姑头也不回道,“柔儿,待会儿,许管家带人来帮忙搬运行李,莫要别人久等!”
“哦!”宋怀柔应道,然后跑去漱口。
约莫一刻钟,宋怀柔拎着一个竹编箱匣,道:“这个,我放好了。姑姑,然后呢?”
“等许管家来。”绣姑姑站起身来,正想还说些话。
正在此时,许管家带着两名小厮来到北苑的门口。
“许伯伯,早上好!”宋怀柔笑道。
“早上好!三小姐!”许伯伯笑道。
许管家背地里略作手势以作暗示,跟随在后的小厮异口同声道:“三小姐,早上好!”
“都好!”宋怀柔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得回以一笑。
许管家朝绣姑姑望去,问:“都收拾好了?”
绣姑姑颔首道:“都在那台阶上摆着的就是了。有劳了!”
许管家回道:“分内之事。”回头向那小厮使眼色。
小厮立即会意,上前搬运箱匣。
天色微亮,东方泛起鱼肚白。
一辆朴素的马车缓缓从城主府后巷驶出,右拐直走,再转向中央大街。
许管家与车夫一同坐在前头。
绣姑姑带着宋怀柔坐在车厢里。
绣姑姑表面上古井无波,心里却五味杂陈:上次乘坐马车,还是七年前呢!物是人非!
宋怀柔则好奇地扒着车窗朝外望。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宽阔规整,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两旁临街店铺茶楼鳞次栉比,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姑姑,这儿比上次逛市集那儿更热闹呢!”宋怀柔道。
“这儿是中央大街呢!”绣姑姑道。
“中央大街么?听着都觉得很气派呢!”宋怀柔笑道。
“那当然咯!”许管家在前头,低声说道,“密云城素来商贸发达,这中央大街是城中的黄金地段。凡是南部知名的富商巨贾,莫不在此设有分店楼面呢!”
“原来如此啊!”宋怀柔叹道。
正是密云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马车向左拐,直奔东门。
“姑姑,我饿了。”宋怀柔冷不防道。
“稍等。”绣姑姑低声道,“有劳许管家在路边摊子旁停下。”
“哎,是买早点吧?老朽倒是有个好去处。”说罢,许管家转头跟车夫耳语数句。
马车继续直走,忽而向南转,拐进一个巷子里,拐角处是两棵粗壮的大榕树,枝繁叶茂,浓荫蔽日。
“吁——”马车缓缓停下。
许管家低声交代数语,然后下车。
车夫跃下车,将缰绳绑在榕树旁边的白石栏杆上,蹲坐一旁,摘下斗笠,稍作休息。
宋怀柔掀开布帘,往窗外望去。
不远处,有一家食肆,门面简朴,毫不起眼,却是生意兴隆,门庭若市。
灶台设在门口一侧,大蒸笼层层叠叠,水雾氤氲。
店前临时支起布帘作为遮阳蓬,设着数张八仙桌与长条凳。
左边,裹着头巾的壮汉肤色黝黑,一身深褐短打布衫,曲着左膝搭在凳上,右腿搁在地面,穿着的草鞋露出脚指头来。只见此壮汉右手捧着碗,呼啦啦喝着,左手捏着油纸,似乎包着半块金黄的饼。长条凳旁边斜放着一把锄头。
右边,头戴儒巾的清瘦青年男子,脸庞白净,一身儒衫,则是翘着二郎腿,左手持汤匙,轻吹,细啜一口,面前摆着一小碟蒸糕,惬意自在。
一老汉牵着一幼童,犹豫半刻,走近右边,低声询问。那青年略点了点头,揽过桌上摆着的小包袱,转放在长条凳上。
老汉低声嘱咐幼童在此坐着,然后迈入店内。
须臾,许管家端着一托盘,向这边走来。
后面跟随着一位中年妇人,头戴包巾,腰系围裙,端着一托盘,盘里有四个大瓷碗。
绣姑姑撩起门帘,正想说话。
只听许管家对那妇人说道:“有劳了,放这里便可。待会儿我们自会归还碗盘。”
“诸位,请慢用!”妇人将托盘放在车厢前面的位置。
只见四个大瓷碗里粥白如凝脂,材料丰盛,有肉丸子与粉肠,夹杂花生米,撒着油条屑,香气扑鼻。
“这是密云城当地的有名花色粥品之一,名为及第粥。”许管家道,“这粥里面有猪肉丸子、猪肝、猪粉肠,喻示三元及第。其中,肉丸比喻状元,猪肝比喻榜眼,猪粉肠比喻探花。”
“这粥,听着寓意极好!”绣姑姑叹道。
“我第一次听闻这粥呢!”宋怀柔道。
“由于这猪肝粉肠属于猪下水,难登大雅之堂,故此仅流行于市井。”许管家道。
“有道是,民以食为天。寻常百姓家的才算是深入人心的美食!”绣姑姑道。
“实惠好吃就行!”宋怀柔插言道,“许伯伯,这糕点瞧着简单却香气诱人呢!”
另一托盘则是四份用油纸包裹着的糕点。两份圆饼状,金黄焦香,表面撒着熟白芝麻。另两份则是蒸糕,色如琥珀。
“这饼是炸制的,加入南乳调味,名为咸煎饼,味道甚为别致。这蒸制的是黄糖糕。”许管家笑道,“每人一碗及第粥,一份糕点。至于糕点,由你们先选,剩下的是老朽与张二。”
张二是那位负责赶车的车夫,精瘦黝黑,却是个憨直寡语的汉子。此时,他仍蹲坐在树荫下,只是时刻留意这边,听候差遣。
“我想尝试这咸煎饼呢!”宋怀柔望向绣姑姑,因为她知道绣姑姑素来遏制炸制品。
“许管家,咸煎饼、黄糖糕各一份。”绣姑姑道。
“那好!”许管家迅速挪移碗盘,然后,端着托盘朝张二走去。
“姑姑?”宋怀柔道。
“既然离开这里,以后难得再试。”绣姑姑轻叹,“那饼瞧着上火,但这粥降火,所以,你得将粥全吃完。”
“一定!”宋怀柔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咸煎饼,外脆内嫩,咸中带甜,“好吃!”
“口感绵滑,不错!”绣姑姑尝了一口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