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里,密密匝匝的树叶间时不时传来雀鸟们的欢声笑语。桃花簇满枝头,盛开的迎风笑颜显现,半开的隐匿在其中,还有细小的花苞粉嫩可爱。树荫下那斑斓的幻影随风摇晃。正是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
小厨房。
绣姑姑端出一个干净的大瓷盆,放在案板上,从布袋中倒出适量的面粉,加水。
“柔儿,帮我拿盐来。”
小怀柔赶紧转身到灶台边上,取装盐的小陶罐,端来,递给绣姑姑。
“姑姑,盐。”
“好。”绣姑姑舀起一些盐花,放进瓷盆内,搅拌,“够了,放回去吧。”
“是。”小怀柔转身端起盐罐,放回灶台边上,再次靠在案板边上。
“为什么要放盐?”
“这样做出来的面条更筋道。”
绣姑姑一手固定瓷盆,一手揉搓絮状的面团,使之成型。
“明天才是我的生辰,为什么今天做长寿面呢?”
“对啊,你的生辰确实是在明天。但是呢,依风俗,庆祝生辰只能提前,不能延迟。”
“为什么风俗规定提前呢?”
“据说为了好做准备,大多会提前过,这样才显得有诚意。毕竟,当天准备,有些仓促。”
“我知道了,姑姑。”小怀柔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欲言又止,“可是……”这到底说不说好呢?
绣姑姑笑道:“想说啥就说吧!这里就我和你,用不着藏着掖着呀!”
小怀柔细声道:“大约两个月前,那位大姐姐的生日宴会很热闹,听送菜的胡大婶说那时城主府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她说她是个小人物,就算想沾点贵气喜气也只得趁着在后门送菜时说几句吉利话得份赏赐。还有,据说是那日正是她的生辰。”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她是当天过生日的。”
绣姑姑听到这里,突然觉得头大。
“宋家大小姐本是宋城主的嫡亲长女,掌上明珠,再说城主府威名显赫,人脉甚广,前来庆贺的各方人物自然多如过江之鲫。再说,城主府的管家仆役早就准备妥当,应付得来。”
“哦。”
“每个人的福气,命里有定数。幼年要懂得惜福,所以,小孩子过生辰尽可能简单。”
“像我这样?”
“是的,柔儿。能攒下一分福气,留待备用,以后走的道路才会越走越顺。”
“嗯……”
“有时,看事情不能只顾着表面。譬如,宋家大小姐的生日宴不仅仅她的个人宴会,更是城主府与各方势力明里暗里的周旋,当时,有哪方达官贵人不是携带贵重物品登门拜访啊?”
“是呀,听说宋家大姐姐的生辰礼物堆满一个厢房呢!”
“人情往来,礼尚往来,才能一直维持。作为主家,理应回礼。但是城主府手握重权,前来拜访的哪一个不是有目的而来呢?”
“于礼,城主府要回馈礼品。但是,城主府有权,但……不一定有足够贵重的礼品回赠。”
“继续说,柔儿。”
“所以,他们送来的生辰贺礼,表面是给宋家大姐姐,其实谋求的是城主府的权力下的利益渠道,像做买卖似的。”
“不,像做买卖,但不是做买卖。”
“不是做买卖,那是啥?”
“城主府是官,代表政,不是商。为官从政者,首先考虑的是黎民百姓的福祉,其他的都是次要的。城主府依法,行事需遵循以民为本的原则。古语云:无规矩不成方圆。”
“如果城主府收礼就得按照对方要求办事,那么,礼物越贵重,要求越离谱,城主府岂不是成了富人眼中言听计从的棋子咯?”
“没错,是这个理。城主府于公,必须对百姓负责。好比这面团,主料是面粉与水,盐是调料,像那富翁财阀,虽是一丁点,但不可或缺。”
“那面粉是指百姓,那水指啥呢?”
“百姓对从政者的信赖,毕竟,只有大众对城主的信任与听令,才能众志成城,团结一心。”
“虽然盐作为调料,毫不起眼,但送礼却不菲呢!”
“显赫一方咋会不起眼呢?至于宋家嫡女的生日礼品,只会归于人情往来,不能滥用职权回报。”
“那他们还送啊?”
“在权势利益面前,大部分人趋之若鹜,生怕缺一份礼就在将来吃十分的亏。礼到人到,哪怕在城主府面前只是留下个好印象。”
“很复杂哦!”
“官场商场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多着呢!但是,做人还是得正派。政治的‘政’怎么写?”
“会啊!左边一个正,右边一个文。”
“为官执政者,必须是政治刚正之人,执法治理,就像那。”绣姑姑示意那置放在案板边缘的桃木擀面杖,“无论这面团是圆的还是扁的,待会儿,用那擀面杖,不偏不倚,力度恰当,来回碾压,最后才变成均匀光滑的面片。”
“那现在干嘛?”
“和好了,饧面。”绣姑姑拍了拍表面光滑的面团,顺便盖上干净的白布,“清洗刚买的蔬菜菌类……”
“等等,姑姑,什么是饧?”
“就是让面团静置一段时间,约莫三盏茶。这样制作的面食口感顺滑。”
“哦!”
“还有,胡大婶说啥是她的看法。每个人呢,都要有主见,千万不要随波逐流人云亦云,知道么?”
“知道。”
“在外,谨言慎行。知道么?”
“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