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柔道:“又是看仓库啊!这张寡妇逼走柳七娘,还不是将张家打回原形么?”
绣姑姑道:“嗯。至于那名孤女,就是新妇,不到两年,就给张呆子生了个儿子。”
宋怀柔道:“看仓库,还得养儿子呢!就那份工钱,养得起么?”
绣姑姑道:“只要吃饱饭,还是养得起。”
宋怀柔道:“也对!这个孩子是张寡妇心心念念的孙子呢!张家有后,张寡妇该高兴了吧?”
绣姑姑道:“张寡妇确实是很高兴,还准备一锅红鸡蛋派发给街坊邻里。”
宋怀柔道:“当初,柳七娘生了闺女,还得靠街坊邻里送来红糖与生姜。这张寡妇就这么重男轻女么?张寡妇自己本就是女的,怎么还看不起闺女呢?”
绣姑姑道:“有些人就是这般愚昧啊!就算旁人说得有道理,这类人也不会听进去一个字,更不会反省啊!”
宋怀柔道:“我觉得,谁家摊上这类长辈,就是埋下祸害。”
绣姑姑道:“说真的,这类长辈比比皆是,若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就得忍让。”
宋怀柔道:“再忍的话,对方会得寸进尺啊!”
绣姑姑道:“要么是当作耳边风,要么是搬出去。只是搬出去,必须得有个落脚处。”
宋怀柔道:“就是像我们这般租赁一间厢房么?”
绣姑姑道:“嗯,还是有点不同啊!我们租房子是为了便于进学嘛!”
宋怀柔道:“他们租房是为了有个温馨安定的家。”
绣姑姑道:“是啊!”
宋怀柔道:“可我还是觉得本质是一样的。从前在北苑,姑姑与我是寄人篱下。现在,虽然住的地方小了,但是,我们不用听那些风言风语,可自在多了。”
绣姑姑道:“不管如何,宋城……宋老爷好心收留我们,这就是大恩大德。况且我们还白得了宋家每月定时送来的月例银子呢!”
宋怀柔道:“姑姑,您说得对!如果不是宋伯父,我们也许要流落街头咯!”
绣姑姑道:“倒不至于流落街头。也许,我们会在住在一处边陲村落。”
宋怀柔道:“不,姑姑,现在我觉得,边陲村落也许会有很多类似张寡妇的人,我……我无法接受啊!”
绣姑姑道:“又不是每天对着吃饭,有什么无法接受啊?”
宋怀柔道:“不,我就是无法接受。说来也奇怪,那名张家新妇怎么就能接受张寡妇这性子啊?”
绣姑姑道:“这名新妇是张寡妇从人贩子那里买来的。”
宋怀柔道:“不是说拐卖人口是犯法的么?”
绣姑姑道:“故意拐卖人口,确实是犯法。所以,这些人贩子只是出现在黑市。”
宋怀柔道:“官府为什么不管呢?”
绣姑姑道:“存在即合理啊!”
宋怀柔道:“姑姑,我不明白。”
绣姑姑道:“有些贫困家庭,因为很穷很穷,就是穷到揭不开锅盖那种,只能卖儿鬻女啊!”
宋怀柔道:“他们的父母不心疼么?”
绣姑姑道:“就算心里不舍,总好过大家都饿着肚子啊!卖了一人,就得一份银子,便能继续生存。再说,那些落到人贩子的孩子,还能有一口饱饭吃。”
宋怀柔道:“就是为了有一口饱饭么?”
绣姑姑道:“活着,就有希望。”
宋怀柔道:“姑姑,我觉得很悲哀啊!”
绣姑姑道:“人各有命啊!不过,在繁华城镇,能穷到卖儿鬻女的也不多,因为当地官府大力兴建仁济堂,善心富绅也会乐意出资捐助。”
宋怀柔道:“仁济堂是干嘛的啊?”
绣姑姑道:“凡是缺衣缺食的可以到仁济堂申请,经过核实,可到那里领取一份粮食,就是勉强填饱肚子的那个分量,有时可选取有些旧衣服或者旧棉被之类。”
宋怀柔道:“有了仁济堂,就不用当乞丐,是么?”
绣姑姑道:“嗯,这仁济堂有时还会提供一些工作,就是做杂活,譬如,打扫街道,搬运货物,还有当临时工砌砖。”
宋怀柔道:“这……都是做苦力的工作啊!”
绣姑姑道:“虽是做苦力,但是,这是有工钱,因为有官府的参与,东家肯定是定时发工钱,绝不会拖欠。做苦力是很累,然而,落魄之时,自力更生,能养活自己,就是很了不起啦!况且,这些都是正当的职位,不是那些偷鸡摸狗见不得光的行业,有什么值得嫌弃啊?”
宋怀柔道:“姑姑,我明白。当初,有一位老夫子在开学典礼说过一段话,大意是只要是正当职业,都是值得每个人来尊重。就算是穿街过巷的贩夫走卒,也是有尊严的人。”
绣姑姑道:“柔儿,你能记住这段话,很好!”
宋怀柔道:“仁济堂遍及全国么?”
绣姑姑道:“不是,只是在繁华的城镇,因为当地富绅较多。至于边陲地区,也许有当地宗族祠堂,那就不需要官府的参与。”
宋怀柔道:“若是当地宗族祠堂不管呢?”
绣姑姑道:“那就……听天由命吧!”
宋怀柔道:“当初,若是张寡妇养不起孩子,是否到仁济堂寻求帮助啊?”
绣姑姑道:“不,那地方并没仁济堂。当地宗族祠堂多半是照顾同族之人,不会管张寡妇的事。”
宋怀柔道:“那张寡妇得想法子做杂活养孙子咯!毕竟,单是靠张呆子那份微薄的工钱,怎么养一家四口啊?对了,那名新妇也能做杂活啊!”
绣姑姑道:“那名新妇是张寡妇买来的。张寡妇担心她会趁机溜走,在那孙子出生之前,张寡妇时刻盯着她,也不让她上街买菜。”
宋怀柔道:“买菜的事儿,还是落在张寡妇身上啦!”
绣姑姑道:“是的。直到有孙子,张寡妇便打发那新妇上街买菜。”
宋怀柔道:“张寡妇照顾孙子,是么?”
绣姑姑道:“是啊!可是,这名孩子因为一场风寒,不到周岁,便夭折了。张寡妇本想着那新妇年轻,再生个儿子。不料,某天夜里赶路,那名新妇被劫匪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