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山在浑浊的水里完全看不清岸上到底有些什么人,他的哭喊声似乎没有任何作用,根本没有人搭理他,他从一开始的哭喊挣扎,渐渐变成了放弃。
每一次付山觉得自己撑不住了,快要死了铁链又会升上去,让他贪婪的呼吸,一次又一次。
有一次浸泡的时间太长了, 水顺着鼻口呛进肺里,流进胃里,他甚至感觉到了解脱,被水泡久的脑子让他混混沌沌的。
他心里感叹道:“终于可以解脱了啊。。。这日子真是糟透了。”
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闭上了眼。
想要任由自己在这浑浊的水里死去。
但是下一秒,他听到了林彦的喊叫声。
他有些无措的睁开眼睛,浑浊的水里什么都看不清,他的耳边一直能听到林彦的惨叫,这让他剧烈的挣扎起来,带动着拴着手腕的铁链都哐哐作响。
肮脏的污水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四处张望着,一个回头,眼前站着落魄的林彦,他满眼的恐慌,只是不停的叫着喊着。
付山张开嘴任由污水滚进嗓子,断断续续的想要回答他。
“我在,林彦,我在。”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快死了,陷入了幻觉,不然他怎么能看到在他说完话后林彦瞬间放松下来,对着他的方向说:“还好你在,不然我要撑不下去了。”
付山感觉到冰凉的污水中透出一抹滚烫,他想,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啊。
他还想开口说什么,上面的人看到付山刚刚的挣扎,生怕真的把人搞死了,连忙拖动铰链把他拉出来,脱离了水底的付山贪婪的呼吸着,四周一片黑暗,和水底一样让人有些看不清。
他四处环顾,嘴里叫着“阿彦,阿彦!”他慌乱的模样落在别人眼中格外的能取悦人。
“哈哈哈哈,这该不会是疯了吧?”
“还没遇到过泡水泡出幻觉的?他还挺奇特!”
“喂,你们小心点,别把人玩死了,要是再玩死人估计头儿得发大脾气!”
“知道了,听说这人之前还挺努力的,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
“管他呢,一个猪仔而已,还是个不听话的猪仔。”
周围的调笑像是隔了很远传来的,付山一时有些茫然,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拉上来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记得第一次被放下水里还能看到天上高挂的太阳,但是现在,天都已经黑透了,他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上面的人估计一直守着他也有些累了,纷纷互相发起了烟,有人敏锐的捕捉到付山的这抹笑意,奇怪的问道:“你笑什么?”
付山沉浸在刚刚看到林彦的幻觉中无法抽离,直到额头上被石头砸了一下,疼痛感带着他抽离到现实,他茫然的抬眼看了看岸边几个正在抽烟的人。
“问你呢,笑什么?”
付山咳了咳嗓子里的臭水,沙哑的说:“就是没想到我能熬到这个时候。”
有人哈哈大笑,有人不屑的冷笑,“之前还有个女的,熬了一天一夜呢,你这才哪到哪?”
付山在冷水中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这种生理上的恐惧让他的牙关不停哆嗦。
他无比的眷恋这一刻能在月光下呼吸的机会,连忙搭话道:“几位大哥,上面有没有人说我这怎么办?实在不行就给我个痛快吧,你们也辛苦一天了,我死了你们就能早点去休息了不是?让你们这样陪着我,我真觉得自己是罪人。”
有人稀奇的开口说:“挺会来事儿啊,这小子。”
“没有没有,这是我的真心话,我是真的觉得挺对不起你们的,让你们那么辛苦,我真该死。”
上面的人都嘻嘻笑着,“这招对我们没用。”
付山当然知道没用,之前他们说话的时候他只是没转过来,等他彻底清醒了就已经想起来了,他们刚刚说过不要把他玩死,他现在只是想多为自己争取些时间而已。
不知道是岸上的人的确累了,还是刚刚付山的话让他们觉得有意思,他们站在岸边聊天,迟迟没有放下付山,让付山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他的脑子里一直在旋转播放着刚刚在水底看到的林彦的样子,心里有些雀跃也有些激动,他想这应该是属于他们兄弟之间的感应。
林彦在他的幻觉里穿了一套他没有见过的衣服,头发也比他们分开之前长很多,他有很大的把握林彦还活着,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像他一样的苟延残喘。
这个认知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他想,只要他活下去,在这里爬的足够高,小语就还能有机会,他也还能去救林彦。
而另一边被困在黑暗矿洞中的林彦也因为看到了付山而感到了希望。
付山刚刚鼓足的勇气,却在岸上的人抽完烟又开始了新一波的酷刑时,逐渐被肮脏的水浇灭。
无数次几近溺毙的窒息感,彻底摧毁了他的意识。
没有人能够平淡的面对死亡,能够做到的是圣人,而付山不是。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想要活下去的普通人。
付山被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肿了一圈,甚至是被铁链捆住的手都因为长时间的充血,麻木肿胀,他趴在地上像是一条尸体。
他的耳朵似乎也已经进了水,听到了很多光怪陆离的声音,其中夹杂着主管含着笑意的声音,“过来。”
付山没有动,他有些分不清那是不是他的幻听,他也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活着吗?
这种头晕目眩的死亡感深深的笼罩着他,耳朵里的声音奇形怪状,甚至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他只能感受到强烈的光线让他的眼睛疼痛不已,但是温暖的太阳照射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他还活着,活在阳光之下,自由自在的呼吸着空气。
这一刻他忍不住痛哭流涕。
他很努力的想要爬起来,肿胀的双手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穿透一般的疼,身上没有一丝力气,他只是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站起来,走到主管身边,说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