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该对你说谢谢,谢谢你一直以来宠着我,纵着我,由着我做自己想做的事,给我生儿育女,给了我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傻子,你我哪里需要说谢谢?也怪我,不该对你说谢谢的,徒小宸,其实你也很宠我的,而且这百年来,你处处让着我,不惜自毁形象逗我开心。”
宁汐眸中柔色流转,轻声道:“知道吗?当我从在湖里看到你第一眼时,脑中只有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可当我爬上岸看到你那轻佻的眼神,瞬间感到自己眼瞎,再后来,得知定国公世子绝色倾城,远胜世间女子,我就在想,哪个倒霉的女孩儿会嫁给那样一个人,
结果没想到,我就是那个倒霉蛋,然而心里却挺乐呵的,夫君长得美,看着就舒心,我可不在意你比我漂亮……发现你并非真正的纨绔,
我就想着你肯定有故事,果不其然,被我猜个正着。徒小宸,你真得很棒,我很高兴在这个世界认识你,很高兴嫁给你……”
浑身渐渐没了力气,宁汐知道自己的生命快要走到终点,她强撑着力气朝司徒宸笑了笑:“徒小宸,我……我爱你……”
最后三个字轻得犹如花儿倾吐芬芳,不靠近,不仔细听更不听不到。
然,司徒宸听到了,他眼角湿濡滚落,紧攥着宁汐的手,嘴里发出呜咽声。他听到了,相伴百来年,他终于听到她说“我爱你”这三个字。半晌,司徒宸拭了下眼角,“等着我,汐儿……”
嘴角噙笑,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伟大的军事家、教育家、改革家、经济学家、科学家、思想家,兴华国创始人,穆宁汐女王,尊称武圣帝于大兴都成老宅崩,
终年一百二十岁,兴华、大兴两国举国大哀,哭声遍布,同日,相隔不到一分钟,武圣帝的伴侣,大兴史上唯一的亲王睿亲王,
杰出的政治家、改革家、军事家因失爱侣,极致悲痛之下,追随武圣帝过世。
各新闻媒体传出这两个大消息,不管是兴华国,还是大兴国各地的百姓都难以相信,悲恸到难以自抑,从四面八方赶至大兴国都成,为两人送葬。
依照司徒宸的遗言,司徒璟这个百岁出头的儿子,顶着满头银发,将双亲葬在同一个墓穴中,且是安放在同一棺木里面。
【知道吗?武圣帝和睿亲王是握着手离世的。】
【这说明武圣帝和睿亲王恩爱,你们没在网上看到吧,武圣帝和睿亲王被安放在棺木中时,挨着彼此的那只手都紧紧相握在一起,我是被两位大佬的爱情感动了!】
【大佬就是大佬,连爱情都这么感人。】
【什么叫相濡以沫,我算是真真正正知道了!】
【你们知道吧?睿亲王年少的时候那可是个妥妥的纨绔,在京都那是挂上号的!】
【睿亲王年少时纨绔不假,但那只是假象。】
【对,就是假象,不然武圣帝也不会那么多纨绔做弟子。】
【这和武圣帝收纨绔做弟子有什么关系呀?】
【傻啊,候公爷和魏公爷,还有萧公爷可都和睿亲王关系很铁,年少时他们结伴招猫逗狗,捧花魁,说他们好得像亲兄弟都不为过。】
侯安池几个人到中年靠军功和对大兴做出的各种贡献皆受封国公爵。
网络上到处都是哀悼宁汐和司徒宸的帖子,跟帖的更是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定国公府。
“舅父,节哀。”
嘉盛帝坐在床边的椅上,看着躺在床上一脸哀色的老人,暗自叹口气,沉声道:
“外公外婆这辈子活得值,他们虽然去了,但他们永远都活在我们心中,舅父……您得挺过来,得去看看我母后,她已经两日没吃没喝,做梦都在念叨着外公外婆。”
外婆、外公一辈子活得轰轰烈烈,为大兴做的贡献是举不胜举,尤其是……没有外婆,就没有今日的大兴。
从心底来说,他很是崇拜外婆,同样的,也很崇拜外公,在他的人生中,要说给他留下最深的人是谁,他可以直言不讳地说出,是外婆、外公、太皇祖父。当然,他也很崇拜皇祖父和父皇,但份量最重的无疑是前三位。
试想下,如果太皇祖父不够英明,不够信任外婆,外婆即便有天大的本事,如何能施展开?继太皇祖父后,皇祖父依旧给了外婆足够的信任,让大兴在综合国力发展上,再次迈上一个新台阶。
皇祖父退位,父皇继位,带着大兴完全进入一个新时代。
他打小就知道,在父皇心里,外婆就像是父皇的母亲,事实上,外婆在父皇的成长过程中,的确扮演者母亲的角色。
而外婆也是一手抚养父皇,教导父皇长大,使得父皇从小接受的是来自外婆的新思想,在太皇祖父和皇祖父的基础上,与内阁相配合,率领大兴奔向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司徒璟缓缓睁开眼,但里面依旧写满哀痛:“是啊,你外公外婆永远活在咱们心里,可舅父这心还是难过啊!”
撑着床褥坐起身,他拭了拭眼角,方又道:“走吧,去宫里,舅父去看看你母后。”
下床,拿起外套,在嘉盛帝帮助下,司徒璟慢慢穿戴好,招呼嘉盛帝出了正房。
见他走路有些不稳,嘉盛帝忙把人扶住:“舅父,我扶着你走吧。”
司徒璟迟疑片刻,低“嗯”一声,道:
“你外公外婆这辈子感情好啊,我呀,就从没见他们红过脸,你外婆特别宠你外公,但话又说回来,你外公也特别宠你外婆,
百来年都在围着你外婆转,在你外婆面前永远都像是个青涩的毛头小子,他们……他们深爱着彼此,才在走的时候一起离开,咱们该为他们高兴……该为他们高兴啊!”
“嗯,我们是该为外公外婆高兴。”
舅甥俩说着,慢慢的,两抹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
番外
坐在梳妆镜前,穆宁薇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能走出四四方方的小院,能走出修国公府,能有嫁人的一天。
“收拾妥当了?”
房门被推开,宁汐神色淡然走进屋:
“用不着感激我,你身上的生死符还在,这你是知道的,记住,在这院里关了三年,今日你能出去,能嫁人生子,过自己的小日子,
是你这三年没作妖换来的,日后每年会有人给你送解药,只要你好好过自个的日子,抑制生死符的解药不会断你的,等哪天你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再帮你解除生死符。”
穆宁薇将视线从铜镜上慢慢挪离,她望向宁汐,没有接话,而是问:“你要把我嫁到哪去?还有,我姨娘能不能跟着我一起走?”
宁汐淡淡地看着她:“南方一商户,嫁妆银给你备了一百两,嫁妆也备了点,你姨娘会跟着你一起走……穆宁薇,日子是自个过的,你要是不惜福,那可就怨不得旁人了。”
一听要把自个嫁给商户,穆宁薇脸色微微变了变,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索性直言:“商户中有奇才异行者可参见科考,这是朝廷今年刚颁布的法令。”
说到这,她顿了下,又道:“兴许再过个两年,这应举的范围会再扩大点。”
见穆宁薇垂眸不做声,宁汐没什么情绪的嗓音再度扬起:“穆宁薇,你可听过‘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句话?不管你有没有听说过,但你把这话还是放在心里为好,免得不知哪日又脑子犯糊涂,做出不可挽回的蠢事。”
“我……我没乱想,我会好好过自个的日子。”
穆宁薇抬眼看向宁汐,但很快又心虚地低下头。
宁汐没接话,她转身走向门口:“走吧,再晚天就亮了。”
穆宁薇拎起收拾好的包袱,急急忙忙跟在宁汐身后,悄无声息出了国公府后门。
看到停放在后门巷子里的两辆马车,前面一辆是坐人的,后面一辆拉着嫁妆,回头望眼国公府,最后又望眼宁汐,这才上了前面一辆马车。“姨娘……”
抬眼就看到赵姨娘在车里坐着,眼眶瞬间一热,喊了对方一声。
赵姨娘看着闺女,同样是眼里泪花萦绕:“薇儿!薇儿……”
昨日她已在庄子上“暴毙”,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至这一刻看到女儿,方知……方知一切都是三小姐安排的,好给她们母女一个团聚的机会。
是的,她刚才坐在马车里有听到三小姐的声音,这三年多来,她在庄子里吃斋念佛,仔仔细细回想过,她们娘俩确实对不起夫人和三小姐,
她们做的亏心事太多,现在能保住一条命,日后还能过自己的日子,这于她们母女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儿。
她知道感恩,因此,就为这份恩情,她也得好好看住薇儿,不让这孩子再做出什么傻事,枉费三小姐的一片苦心。
母女俩抱头痛哭好一会,随着马车行驶,哭声方渐渐止住。
“姨娘,咱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
穆宁薇擦拭着眼角,小声抽泣着说:“就你和我这样去南边吗?这要是过去,男方能把我看在眼里,能善待你吗?”
赵姨娘握着她的手拍了拍,道:“娘这些年攒的银两和首饰全都带出来了,还有,码头上有一家四口下人等着咱们。”
“这……”
穆宁薇嘴角噏动,半晌没道出后话。
赵姨娘挑起车帘,朝马车后望了眼,方道:
“应该是三小姐给安排的,薇儿,你可要知道好歹,按理说,就你对三小姐做的那些事,是没活命机会的,但三小姐却没要你的命,还给你找户人家,改名换姓嫁出去过自个日子,要是你不长记性,再出点什么事儿,可就没人能帮着咱了。”
穆宁薇握紧袖中的双手,抿了抿唇,道:
“我会把日子过好的,娘,我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知道自个娘俩和国公府不会再有任何关系,穆宁薇也就不再称呼赵氏为姨娘,她想叫娘,口随心,她就这么直接喊了声,闻言,赵氏顿时泪如雨下:“好好好,娘相信你,咱们定能把日子过好,一定能!”
定国公府。
“你昨晚干嘛去了?”
司徒宸夹只小笼包咬了口,状似无意地问宁汐,而宁汐却笑眯眯地给坐在儿童餐椅上的龙凤胎亲手喂辅食,听到他问话,想都没想就回应:“送穆宁薇出嫁。”
怔了下,司徒宸挑眉:“大晚上去送嫁?”
宁汐抬眼看向他:“穆宁薇三年前既已经是个死人,不大晚上送她走,难不成大白天敲锣打鼓把她修国公府送上花轿?”
“那你也没必要亲自去吧?她没少害你,你却不计前嫌……”
不等司徒宸道出后话,宁汐眼珠子一转,忽然意味深长地凝向他,问:“穆宁薇外家出事,还有穆宁薇三年前在我爷爷寿宴上落水,都和你有关吧?”
耳根微热,司徒宸不去看宁汐的眼睛,嘀咕道:“我说没有你信吗?”
宁汐笑得玩味:“你觉得呢?觉得我会不会信?”
微顿片刻,她又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不仅喜欢害羞,还是个闷骚性子,明明对我早动了心思,却就是嘴硬,傲娇得不愿意承认。”
“我没有,你别乱说。”
司徒宸脸颊染上一抹绯色,为遮掩自己的尴尬,他蓦地瞪向龙凤胎:“吃吃吃,成日就知道吃,别吃了,把他们抱走,看着心烦。”
高嬷嬷和刘嬷嬷还有青萍四大丫鬟就在屋里伺候着,一听他这话,齐刷刷将目光落到宁汐身上。
龙凤胎瘪着嘴巴,很是委屈地望着他们爹爹,不要以为他们不到两周岁就什么都听不明白,他们有眼睛,把爹爹脸上的情绪全都看在眼里呢。
“来,咱们吃咱们的,不用管你们爹爹说什么,他呀肯定是想吃你们的蛋羹,才故意那么说的,乖啊,来,柏然一口,康宁再吃一口。”
宁汐没去看司徒宸,也没去看高嬷嬷几人,依旧在给龙凤胎喂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