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马上之人没有出声制止,众人便以为得了默许。
顷刻间就有几名士兵围住了孙娆,面容扭曲,笑声淫、邪。
“要杀便杀,你们想要做什么?”
饶是孙娆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这会儿见状,还是被吓坏了!
她双手环胸,浑身颤抖着往后退,怒视着逐渐围拢的那堆人,厉声嘶吼。
“干什么?嘿嘿。”领头的士兵重复着她的话,伸出双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当然是在你死之前,让你快活快活了,哈哈!”旁边之人抢答。
“你们别过来!”孙娆着实被吓到了,浑身愈发颤抖,连带着声音都变了调……
精虫上脑的士兵们哪会管一个必死无疑的弱女子的苦苦哀求?
何况如此场景之下。
大雨打湿的衣衫,粘腻地贴着孙娆的身子,将她初初发育的曲线,暴露无疑,一声声“不要过来”的哭喊,更是激起了男人的欲望……
副将战骁立于马侧,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双拳逐渐收拢。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军营之中,竟有如此龌龊的一面。
他扭头看了看立于马背上的父亲,见父亲无动于衷,有些不解。
他额头忍得青筋暴起。
叶蓁蓁于井壁的洞眼中,瞧着院中的一幕,涕泪横流。
牙齿将下嘴唇咬出了血,指甲也随着她的使力,深深陷进了井壁的泥土里,指关节泛白。
她后悔!
刚才下井之时,为什么会是她先下去,而不是孙娆。
为什么是让她来捂着小少爷的嘴,而不是孙娆。
老爷夫人真是糊涂啊!
若是她站在绳梯上,那现在,大小姐就不必受此侮辱……
她不过是个丫鬟,贱命一条。
虽然她平素惜命,但若是让她在孙娆和自己之间做选择,她宁愿受辱的是自己。
她毕竟来自现代,受了辱,换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说不定还能活着。
毕竟错的不是她!
可孙娆,定然不能。
她曾经是那样阳光,耀眼的大小姐。
集父母万千宠爱于一身,是真正的天真纯洁,无忧无虑的大家闺秀。
她如何能忍?……
“别过来”,果不其然,孙娆见包围圈越来越近,心中恐惧被无限放大,她焦急地环顾四周。
突地,看到不远处的地板上,不知是谁,何时,掉了一把刀。
就那么横亘在那里……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发疯般地冲出士兵包围圈,猛地从地上拾起那把刀,毫不犹豫地抹在了自己脖子之上……
刀锋锋利无比。
火光中,但见她脖颈之上,骤然出现一道细细的划痕。
那红痕,越来越明显,红色的血液从那刀口汩汩流出,很快就浸染了她素白湿润的寝衣……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倒下去之前,她朝身前的那堆歹人嘶吼。
被抽走所有力气的声音并不大,却叫人听来毛骨悚然,充满震慑力……
事情发生得电光火石。
围堵的士兵们显然没想到这一出。
烈女他们听说过,但却是头一次见到活的。
那脖颈喷溅出的血液在火把照映下是那么刺眼。
以致于见惯刀光剑影的士兵们,此刻亦有些后怕地纷纷后退。
孙娆再次看向井口方向,笑了笑,身子便软软倒在了地上。
或许,这回,阿璃和蓁蓁她们应该能躲过去了吧?
……
那场景太过震惊,和猝不及防。
以至于往后的日子里,不管过去多久,不论叶蓁蓁回忆多少次,胸口都闷痛无比。
从孙娆毅然决然掀开井盖出去那一瞬,叶蓁蓁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然而,当亲眼见到她倒地的瞬间,她还是心底钝痛得差点站不稳,想要叫喊出声。
为了让自己保持理智,她不得不将自己的一只胳膊塞进嘴里,死死地咬住……
“大胆,天子脚下,谁让你们胡作非为?”
马上的将领战凛终于沉声呵斥,将刚才那几个意欲为非作歹的士兵,吓得浑身一激灵……
但,已经晚了。
他刚才只是想看一下前任将领留给他的这批人,到底能胡作非为到什么地步。
显然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这么突然,对于女子忠贞的气节,倒是多了几分敬佩。
“尔等违反军令,其罪当诛!”
没有过多言语,他只对身旁的副将战骁睨了一眼。
战骁领命颔首,一个飞身,几个刀起刀落,那几名精虫上脑的家伙,一句“饶命”还没来得及喊出口,便已身首异处……
对于这群渣滓,他早已等待不及。
处理完这些,马上之人再次看向井口,“副将,再去检查一下,以防遗漏。”
“是”战骁领命,举着火把,再次大步跨向那口枯井。
叶蓁蓁脑中一嗡:“完了!”
她手忙脚乱地下到井底,忙将仍禁闭双眼的孙璃,捂进自己怀中。
浑身颤抖着,等待命运的降临。
井盖被再次掀开,火把将不深的井底,照得通亮。
叶蓁蓁将昏迷中孙璃的头紧紧拥住,不让人看到他的脸,自己,却抬头怒视着上方之人。
那人带着斗笠,蒙着面,她并瞧不真切。
只见蒙脸巾之上的一双瞳仁,格外黑亮。
看到井底情形,战骁怔了怔,竟然真的有人,还是两个。
一脸色苍白,乌发披垂的姑娘,正对着他横眉怒目,涕泪横流……
苍白小小的一张脸上,布满尘土,并瞧不清容貌,只眼中的愤怒加恐惧,令他心头一颤。
年龄应该不大,比刚才自刎的女子看起来还要小一些。
怀中还有一个更小的孩子,没有一丝动静,不知是死是活,却被她死死护着。
心下一时有些不忍。
难怪,刚才的女子要主动现身……
对此,他毫无心里准备,本来,他应大喊一声,“井底有人!”
并叫人下去将人押上来才是。
可鬼死神差地,他望了眼前方倒地的孙娆。
却硬是开不了这口。
“如何?井中可还有异样?”
战凛等得不耐烦,出声询问。
战骁紧了紧拳头,终是下了决定。
“没有,空的。”他摇了摇头,并将井盖顺手盖好。
战凛闻言,随之也松了口气,身子都松了松。
环顾一周,道“将此女子好生安葬!其余人……,烧了吧!”
“是!”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黑衣人行动迅速,不多会儿,孙府内便火光冲天。
见事情差不多了,战凛再次下令,“战一,带一队人守着,其余人,撤~”
“是!”战骁再看了一眼那眼井,翻身上马。
“驾”一声令下,马蹄声再次响起,由近及远……
孙府冲天的火光足足烧了一夜。
期间并没有人来救火。
一夜之间,好似所有人都忘了这里还曾经有过一个孙府。
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冷一离去,火势才逐渐熄灭。
井中,叶蓁蓁搂着仍然昏迷的孙璃,对自己侥幸捡来的这一命,有些莫名其妙。
她脑中有太多疑问:
孙大人不过是一个益州知府,官不大不小,也不过是个父母官而已。
益州远离上京。
孙大人平日里两袖清风,与人为善,两夫妻恩爱,应该也没什么仇家才是,是怎么惹上这桩灭门惨案呢?
还有,那蒙面人,掀开井盖,却没有揭穿他们,是当真没看清井底情况,还是刻意放过?
井底虽暗,可那火光却不小,要说是他没看见,她还真有些不相信。
两世为人,她并没有感受过太多人间善意。
在她心里,这世界上,难有无缘无故的好,和彻头彻尾的善。
除了孙娆。
想当年,她从二十一世纪一个几乎007的社畜,突然穿到这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子里。
还被穿成没了爹娘,烧得晕晕乎乎快死了的一个八岁的小萝莉身体里。
懵懵懂懂间,被黑心二婶发卖之际,正是在人市上,遇到了孙大人一家。
那时大小姐孙娆可怜她,看中了她,非要买下她。
孙大人和孙夫人也宠孩子。
这才用二十两银子高价,将她买来孙府做了孙娆的贴身丫鬟的。
因着孙娆对她的偏好,孙大人一家,对她也格外宽容一些。
在叶蓁蓁心里,孙大人一家是难得的好人,孙家,亦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庇护了。
为什么?好人却没有好报?
————
白日里怕人多眼杂,不便出行,虽然饿得饥肠辘辘,但叶蓁蓁也只得死死忍着。
孙璃本就病了,一整日晕晕乎乎的,没什么胃口,就也没闹。
直到夜幕再一次降临,她才小心翼翼地沿着绳梯爬出井口,找来一些水。
给孙璃喂了几口后,他悠悠转醒。
一整日,孙璃都发着高烧,可把叶蓁蓁给急坏了。
但在烧坏和出去被坏人抓住,处死之间,她只得勉为其难地选择了前者。
好在这会儿饮了水之后,叶蓁蓁摸了摸他额头,竟退烧了。
“少爷,你怎么样?”叶蓁蓁关切地问。
经历如此巨大变故,孙璃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他摇了摇头,“无碍。”
“那我们现在就出去。”
叶蓁蓁当机立断,扶着孙璃起来,搭上那座绳梯,往上爬。
一整日未进食,两人都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光爬上那井口,就已经花光了他们所有的力气。
从井口出来后,两人皆靠在井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喘匀些气,孙璃环顾四周,见原本繁华热闹,欢声笑语的孙府,现在变成了焦黑一片的废墟。
转眼间,爹,娘和阿姐都没了!
不仅悲从中来,他嘴一咧,便想哭,但他紧咬着牙,强忍着。
小小的孩子,苍白的小脸上,还染了不少泥灰。
叶蓁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伸出胳膊,将孙璃拥抱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语带哽咽“少爷想哭,便哭吧,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是你家人。”
其实,她自己心里,又何尝不痛楚呢?
两世为人,前世,她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从未享受过父慈母爱,靠着一腔孤勇和顽强的生命力,读完了大学,好不容易找到了赖以生存的工作。
没想到由于太过拼命,有朝一日,她也会赶上猝死这种时髦。
好不容易穿越重来一世,却又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只得寄居在二叔二婶家。
这个年代的农村,并不富裕。
二叔二婶连养活自家几口人都困难,更别说再添了她这张嘴。
穿过来时,她就全盘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原主差不多就是被二婶刘淑芬给活活虐待死的。
原主对亲生父母毫无印象,在她的记忆里,小时候,都是跟祖母生活的。
那时候家里虽然穷,倒还能勉强糊口,祖母对她慈爱,也并不打骂她,日子算是过得不错。
只不过,祖母半年前突然过世,没了依靠的原主便只得被二叔接来家中抚养。
这半年,对原主来说,应该是噩梦般的半年吧?
二叔总是上山打猎,一进山好些天。
二婶嫌弃原主在家里吃白饭,小小年纪,便逼她大冬天的包揽了全家人的衣物清洗,动辄打骂。
小手长时间泡在冰冻的雪水里,生了冻疮发了炎,她也不管。
堂姐堂弟们更是淘气,用冰冷的水浇湿她的衣服。
看她冻得瑟瑟发抖,二婶也毫不管教,只幸灾乐祸地看她一双儿女嘲笑她,捉弄她。
还不给她饭吃。
直到原主身体扛不住,终于发起烧来,奄奄一息之间,二婶才终于下了狠心,要将她扔远一点,免得死在家里,沾了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