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结果惊人
餐间，大家不断聊到现场遇险，以及黄捕头的“舍生取义”和“以身试法”。大家又一起端起洒杯，为黄督察长的英勇行为祝贺和感谢。
黄捕头趁机告之。
“今天查理先生还查问那个蒙面歹徒，我说被总领事先生提走了系。”
对中国话二通二通的总领事先生就点头：“说得好！就要这样回答他。噢，我亲爱的晚脱先生，”白早脱转向白晚脱，毫不隐瞒地发着牢骚。
“这个查理，一直对我有点意见，敬而远之，大概是想取而代之吧……”
白晚脱先生细细听后，安慰道。
“亲爱的早脱先生，别理那个查理啦，你不照样是法兰西驻沪总领事吗？而且任期还延长了一半。法兰西有句着名的民谚，乌鸦吱吱叫，是因老鹰飞得太高。您是老鹰，查理是乌鸦。您在天上飞，查理在树上叫……”
不过，黄捕头可不管什么老鹰乌鸦，因为，他突然嗅到了莫大的商机。
没说的，白晚脱先生初来乍到，作为法国驻中国桐油经销商的总代理，他需要中国人帮助，也就是人们所说的“买办”，这个，非我莫属。
说实在的，上海青帮人多势众虽是好事儿，可也让我们这当师父师母的，脑子那根弦一直绷得很紧。
怎一个字“钱”了得！家大业大，虽有多处的一溜儿日进斗金，可也架不住每月巨款饷银的发放。昨晚上还和夫人咕嘟咕噜地商量来着。
一个花会的成立，虽有十姐妹的均摊，可自家拿出的那份，加上帮内的人人有奖，就是一大笔支出……
所以，这个法国着名商人，在黄捕头眼里，就是一笔天文数字的法郎，要能掰下十分之一为我用，也就等于唱了一出“大戏”。
江湖上的“大戏”“小戏”之分，是以到手的钱有多少而定。
前些年，江浙顽匪孙二杆子，趁乱绑架了浙江抚府的独生公子，勒得抚府大人的十万两足银，是为“大戏”。不过，这件事令江湖好汉愤怒，那孙二杆子勒得巨款银票并提现后，居然还把那抚府公子给一刀宰了。
就连一向心狠手辣的黄捕头听说过，也直摇头。
去年，上海青帮出面，调解拳帮与丐帮的矛盾，事后得足银一万两，是为“小戏”。虽说“大戏”是无数个“小戏”累计而成，可那样太慢。
民间有“一年知府官，十万雪花银”之说，江湖有“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之传。
现在好了，横财歪财正财都一起来啦！结果，不费吹灰之力，在白早脱的撮合下，黄捕头就成为了白晚脱，这个法国驻中国桐油总代理商的总代理。
还知道了白晚脱先生携家而来，想雇请个勤劳能干的中国女佣……
吃后，大家又捉起双手，抵在自己胸前，虔诚祈祷：全能的天主，你赐给我们的一切恩惠，我们感谢你赞美你，因我们的主基督，阿们。
黄捕头告别二脱时，总领事先生拿出了一万法郎支票。
双手捧给他：“请收下，这是您应该得到的奖励。中国有句古话，救人一命，胜过七级糊涂。以后有人故意和您过不去，你就直接来找我。上帝保佑您和白晚脱先生的合作成功。”
黄捕头毫不客气地接过了支票，与白晚脱先生约好，下次见面详谈相关代理事项。
并虔诚地吻了白夫人和漂亮女儿的手背后，姗姗离去。因为走得很慢，他还听见了白早脱先生的喟叹：“多好的黄，多好的中国人呀！中国这么大，人这么多，物产这么丰富，如果都像黄，对我们法兰西又该是多么的好哇！”
接着，是白晚脱先生隐隐约约的嗓音。
“我感到，黄，很贪婪。贪婪是动力，我们一定会合作得，”黄捕头想站下，认真仔仔细细地听听，甚至想转过身重新回去，可那样不妥，还是走吧，慢慢儿的出了法人住宅区。
现在，雨过天晴，天边架起了彩虹，一切都是那么的好！活着真好！
回到府第，大家正在吃晚饭。黄捕头让小红姑娘泡上一碗茶，独自悠闲地坐在客厅，闭上眼睛，二手平端，窸窣窸窣。
一会儿，身边响起了笑声话声。
接着，还有人体压在椅子上的吱嘎声，不用说，徒弟们吃完饭后，照例又都到客厅来啦。一双小手，轻盈地搭在自己肩膀上，轻轻拿捏起来。
身边，有人轻盈坐下。
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这让从来都是孤傲阴郁的黄捕头，忽然间有了些许的感叹，这都是由于有了阿桂夫人系，阿桂夫人真是一个好当家呀！
黄捕头睁开了眼睛，他一睁开眼睛，徒弟们就都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师傅。
督察长少有的对大家笑笑，其实也就是咧咧嘴巴，还反着手腕，少有地拍拍雅芳手背，然后，看看阿桂老板：“搞定。”“都？”“都！”
当着众徒弟，师傅师母说话，从来都是能简短，就尽量简短。
这固然是因为保密使然，更多的，则是为了师傅师母的风范。想想吧，统领着浩浩荡荡二千多众徒弟的师傅师母，应当庄重，温和，慈祥，肃然。
除此以外，任何饶舌，唠叨，罗嗦和谍谍不休，都不应该存在的。
“该开工啦。”“嗯？”阿桂老板点点头，后面的，不用捕头老公开口，自己安排就是。长期以来，俩口子早形成了默契。然而，这次有点特别。
是因为阿桂虽然明白了捕头老公的意思，却对其进一步的含义并不清楚，所以不太好立即安排。
黄捕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逐凑近夫人耳朵，把下午的情况细细讲了一遍。阿桂老板心里有数了，凝神想想，就像大战之前的将军大人，开始排兵布阵。
“那拉，”
“师母！”
“最近忙吧？”“习惯了。”“这次的报纸，你替大家露了脸儿，不错。”“师母！”“选一个灵醒的阿弟，由你带着，后天跟着师傅出去。”“好的。”
“雅芳。”
“我在这儿啦，师母。”
雅芳一面替师傅有板有眼儿地拿捏着，一面调皮的眨巴着眼睛：“我准备好了的呀。”“小赤佬，门坎儿精！”阿桂老板亲妮的骂道：“我就知道你准备好了，手心痒啦？不过，”她有些沉吟。
阿桂老板在想，此次行动，是让雅芳独自一人，还是和上次一样，由宝妹陪着去？
真是奇怪，时年不过三十五岁的阿桂，越来越对核心层年龄最小的女徒弟，有了一种寻常百姓护崽的心态。其实，雅芳也快满二十三，不算小了。
心有灵犀的宝妹，就笑微微地看着结拜姐姐，等候着她的吩咐。
然而，阿桂的话出嘴，却变成了：“宝妹呀，你也不小了，我看，你和，”宝英就摇摇头：“我说过，不一定非要那场礼的，二人好不好，好多久？这得要看对方领不领情的呀。”
姚少就照例搔着自己脑门，憨憨地不说一句话。
阿桂老板看着这一对宝贝，好半天才摇摇头：“或许这就是命！做人虽然要努力，可有些事情，努力也未必收到效果。来这世间一趟不容易，好自为之吧。雅芳，”“师母，我一直听着的呀。”
“法租界法国人住宅区，知道吧？”
“嗯！”
“那侧边有一家‘起居’家政房，对吧？”“嗯！”“自己取个名儿，明天一早去吧。”“好！”安排完毕，阿桂老板又看着宝妹：“这段时间忙着花会成立，对那些个门点也没顾得上巡巡，我看，”“明天，我就带着姚少一起下去巡巡。”
宝英机灵的接上，并扭头看看姚少。
再看着结拜姐姐：“只是，”“发现什么，你直接处理就行了。”阿桂老板挥挥手，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大家都知道，你是上海青帮的二老板，都怕着你呢。”
宝英很受用的扬扬眉梢。
法租界的洋人住宅区，是法租界里的法国人集中住宿的地方。
租界是国中之国，这洋人住宅区，则是租界中的租界。住在住宅区的法国人，大到总领事，总董和查理爵士，小到一般的办事员，都是租界正式入住者。
大家分住在十几栋六层楼里，从外观上看大体一样，没什么等级高低。
只有你实际进入住宅区的每栋楼和每个法国家庭，才会赶到主人职位的高低和生活的奢侈或简仆。至于那些没能在租界注册的法国人，非但没权利入住洋人住宅区，就连在租界里穷晃悠，也会受到巡捕的盘问和搜寻（因此，这些没获得法租界居住权的法国佬，基本上都在租界的酒吧，咖啡厅打工，这样才不至于晚上没有睡觉的地方）。
有的被当场从法租界驱逐，有的进入巡捕房拘束室（牢），等着被遣送回法国。
更多的，则是徘徊租界与中国官府接壤处（就是被称什么二不管，三不管地带），寻找着发财的机遇。与现代社会一样，租界里各种便民场所和设施基本都有，而租界中的租界，当然更精且高档。
比如，这一家。
这家紧挨着洋人隹住宅区的“起居”家政房，法式装饰，豪华浪漫，空气中永远有一缕香根鸢尾花淡淡的香味，永远回荡着《天鹅之死》（圣桑），《圆舞曲》（拉威尔）或《圣母颂》（古诺）的钢琴曲，其旋律庄重柔美，大量丰富的装饰音，也富于诗意，但在典雅精致浪漫的同时，难免也显出了一点儿轻佻浮华……
其实，这是一家专为住宅区的洋人们，提供介绍家政服务的介绍所。
其老板，是一个法国办事员的夫人，手下雇有二个中国姑娘，打理日常工作。其风格就是典型的法国人办事风格，简仆，快速，注重质量和信着，收费虽然贵得一点，却很受洋人们的欢迎。
任何愿意从事家政服务的中国姑娘和妇女，都可以到“起居”报名登记。
如你有幸被登记在册，等待你的将是一份十分惬意和高薪的家政工作。只是，“起居”的报名登记起点很高：年轻，漂亮，忠诚，朴实，当然有文化更好。
“起居”的法国老板，一直公开说明和强调。
之所以要把年轻排在第一要求，是因为年轻身体健康脑子灵，能理解和执行主人的旨意，从而更好的胜任这份家政工作。
作为一个女人，漂亮是必需的。
中国女孩儿是在以浪漫出名的法国绅士家里工作，想想，一个潇洒浪漫的法国绅士，或者一个雍容华贵的法国夫人，面对一个不漂亮的中国女孩儿，会是怎么一种可怕的情景？
至于最后二项要求，则是人的本质，无须累述了。
因此，这个高起点，拦住了多少慕名而来的中国女孩儿和妇女。过滤下来的，都是体健貌端年轻活力的中国姑娘。这些中国姑娘，还得由家政房的法国老板夫人，进行简单入门对话培训。
比如，madame（法语，夫人您好）。
mademoiselle（法语，小姐您好），bonjour monsieur（法语，先生您好），merci。（法语，谢谢），Je te remercie（法语，我再次感谢你），merci beaucoup。（法语，十分感谢），Le subjonctif（法语，请吩咐）云云。
注意，即或一个中国姑娘条件合格，被“起居”登记在册，要过这一关也很困难。
英语和法语的语法有很多相似之处，但也有显着区别，比如说：直接宾语人称代词，间接宾语人称代词，副代词，部分冠词等都是法语的特点。
英语的时态概念和法语的不同，这点往往较难区分。
法语动词有阴阳性，而英语没有，而由这种阴阳性产生的相应的性数变化，正是法语所具备，而英语不具备的显着特点。
因此，中国人说话的发音，与英语更接近。
这也是为什么历代都有许多中国人，选择学英语的原因之一。当然罗，对于一个己经被登记在册的中国姑娘，法国老板夫人，一般都会网开一面，即要求你大致会说会懂就行了。
对于那些虽然合格，却实在入不了门的，也只好忍痛抛弃。
想想也是，如果你到洋人家里服务，连主人的话也听不懂，怎么可能胜任？经过培训后的中国姑娘，就可以每天来坐在“起居”家政房的服务区，恭候雇主的降临和挑选。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天天在此候着，每天也可以来问问，然后离开。
可这样一来，你被雇主选择的余地，就小得多了。“起居”家政房环境优雅，法国老板夫人每天中午还免费赠送便餐一份（仅够填填肚子，不过女孩儿一般饭量不大，也还将就够了。），房里的开水，咖啡随便饮用。
如果一个中国姑娘，有幸被洋主雇雇用。
“起居”规定的基本待遇是：日薪10纹银，每周工作六天，休息一天，跟着雇主免费吃住洗漱，必须是单间，工作时间八小时，每月跟着雇主外出渡假一次，可收雇主给的小礼品一次，雇主若是对受雇用人不满，不许虐待歧视（包括口头上和眼光等细项），不许呵斥打骂（包括用竹片和马鞭等细项）……
这样算下来，结果惊人的。
一个中国姑娘免费吃住用冼之外，每月能得到雇主所给的纯工资，折合成是15法郎，并且是税后，相当可观。因此，“起居”家政房的家政服务女生，每天一早都是坐得满满的，基本上到了下午，就全部被雇主雇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