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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鬼已除,就在众人准备审判流云宗的人时,落日城的下人来报,流云宗的人全部消失。

宫奕闭上眼睛思考,大殿上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半晌

“通知睿王前来修整,其余人继续文家试炼,宫弘毅除名。”

原本坐在轮椅上的宫弘毅想着,如今总计死了不到一千人,皇叔应该会原谅他的错误。

宫奕的除名说出口,不少人愣在原地,随后也觉得他活该。

而直到现在,宫裕东才迷迷糊糊地出现在大殿上。

墨岚眼尖的看到他,在宫奕的示意下从后门溜走。

因为尸鬼的影响,今年的试炼和往常一样,在文家秘境进行。

试炼一共有四项,第一项,锤炼之心。

而试炼开始,墨岚才清楚的知道,参与这场试炼的一共有上千人。

难怪他们到达小镇的时候,那里会有那么多人。

落日城的中心广场上,一面巨大的镜子从地下缓缓升起。

文司雨走上台阶,“诸位来参加我文家试炼的都是人中翘楚,但只要是人,就会有心魔,文家试炼第一项,锤炼之心,只有战胜心魔,才算通过。请各位排好队,进入镜像之中,日落之前出来,便算成功。”

墨岚站在人群中,低头摸着手上的镯子,长长的睫毛覆下来,看不清情绪。

当她跨进镜子中的那一刻,养魂玉从她手上消失了,包括两个戒指。

墨岚疑惑的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一会儿,又在脑海里试着联系白御还有小蘑菇,可惜都联系不上。

一阵风吹过,一片树叶遮住了眼帘,光影变换,眼前的场景来到了秋天。

墨岚站在人群中,咬着牙,流着泪看着族人被一个个斩首。

人群中传来墨冉的声音,“姐姐,姐姐!”

仿佛被惊醒,全世界只剩下了她和她,下意识的想要喊她逃,却发现自己跪在地上,发不出声音。

鲜红的血刺伤了她的眼,耳边只剩下钱书玉疯狂的笑声。

“墨岚,重来一次又怎么样,你依然保护不了你的家人。”

钱书玉穿着太子妃的衣服站在她面前,世界白茫茫一片,那句话一遍又一遍的在回响。

“阿岚,帮我照顾好沈家。”

墨岚猛然抬头,沈世源在她不远处被海水包围着,伸出手却够不到。

海底突然形成漩涡,将他卷下去。

四周弥漫的水将她一同淹没,海水灌入肺部让她在水中剧烈咳嗽 。

极度缺氧伴随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再次睁眼,是那阴暗潮湿的地牢。

钱书玉正趴在她耳边低语,“你永远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

墨岚瞪大了眼睛,伸手握住挥过来的匕首,鲜红的血液浸透了衣袖,亲人离世一遍又一遍的在眼前呈现。

她咬牙站了起来,红色的火焰一瞬间燃起,将眼前的钱书玉吞没。

“那些事的确是我的心魔,但我清楚的知道,我已经有了改变一切的能力。”

火焰消失,墨岚精疲力竭的跪在地上,身后传来一股力量将她推开。

“走!”

漫天火光,墨府的牌匾被烧断掉落下来,隔着门缝,墨岚清楚的看到秦季延正在被卸去四肢。

她握着门沿的手不断用力,身体开始发抖,因为挥剑的人正是宫奕。

他带着青玉獠牙的面具,眼中没有丝毫感情,每走一步就杀了一个陪在她身边的人。

他手中的凤凰剑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一点点的靠近墨岚。

仅仅是轻轻一挥,世界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墨岚手中的凤凰剑发出悲鸣,连同宫奕手中的一起,随后两人缠斗在一起。

宫奕手中的剑滴着血,瞳孔聚焦,看着满身伤痕的墨岚,仿佛在看一件令他满意的作品。

镜像外,站在独属于墨岚心魔反馈的镜子前,宫奕瞪了文司雨一眼。

文司雨嘴角抽搐,“这可不关我的事。”

随后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宫奕,“不过,你做了什么?让这丫头把你想象成这幅样子。”

宫奕握紧了拳头,在脑海中仔细搜寻。

从国安寺后山到皇宫,从地之界到冀州,从京城到赤渊学院,再到绝望森林。

除了自己偶尔有不在预料之内的行为,他不认为自己有任何地方能让这丫头这般想他。

最近,这丫头对他也越来越遵守礼节了,难道是长大了些,懂事了?

他特意让文司雨调取墨岚的心魔镜像,就是不相信她在地之界的那一套说辞,想看看她究竟在怕些什么,防备什么。

却不想,看到了那些锥心蚀骨的画面。

此刻镜中的他正缓缓走到墨岚面前,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

“你很信任我,却又很害怕我,到底是为什么?”

墨岚看着一脸嘲讽的宫奕,突然笑了,眼泪大颗大颗滴落。

“你不是我的心魔吗?若是你都不清楚,我又怎么知道?”

宫奕甩开她的下巴,手中的剑抵在她的脖子上,“你不怕我杀了你?”

“怕,当然怕,因为我不想死,可在这镜像之中,你是我的心魔,你因我而存在,也会因我消失,我怕死,所以,你也怕死。”

宫奕笑着倒退几步,缓缓摘下面具,银灰色的脸带着黑色的裂痕,俨然一副尸鬼的模样。

“你尚有一魂未归,我命魂已锁,杀了你,我依旧存在。”

说着,他扬起凤凰剑,霎那间,一道光窜入他的眉心,他化作烟灰消失。

文司雨猛然站起身,低声道:“那是符咒之术。”

随后他摇了摇头,君无尘把御鬼牒带走的时候他该想到的。

而宫奕并不吃惊,他依旧紧盯着镜中,因为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道金光落下,一个女人出现在墨岚面前,“恭喜你,通过测试,往前走就能离开镜内。”

她始终背对着墨岚,可那声音再耳熟不过。

墨岚不动,她便再次开口,“怎么,你不出去吗?时间快到了。”

“若是我走进那里,从此便出不来了吧。”

那人闻言微微愣住,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红斑。

她面带微笑地看着墨岚,“你去了那里不是更好吗?这样我就能回到我自己的身子里。”

墨岚冷漠地看着她,两个人的性格截然不同,却有相似之处。

“占了你的身子,的确不好意思,可这也不是我能选择的,你早已离去,便是往生之人,回不到阳间。”

她淡定的摇了摇头,“不不不,只要你进去了,我就能出来,若是我还活着,就不会去国安寺的后山,父亲也不会为了我的将来勉强站队,墨家也不会被灭族,归根结底,墨氏一族满门抄斩,都是因为你。”

墨岚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我不否认。”

“那你还等什么!”

“即便......即便没有国安寺那件事,墨家依旧逃脱不了最后的宿命,皇权斗争,从外祖母开始,我们都是牺牲品。我承认因为我的愚蠢,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但是错的,是那些一直把墨家当做牺牲品的人!即便你一直活着又如何!你也改变不了结局。”

从前的墨岚睁大了眼睛,随后仰天大笑,“哈,哈哈哈,那母亲呢,她已经知道你不是我了,若是我回去,她一定很开心。”

墨岚的心境在此刻动摇了,她想起宋扶月请赵明远带给她的那句话。

“无论如何,你永远是我的女儿。”

这话在她耳边回荡,究竟是真的不介意,还是无可奈何没选择,还是母亲真的爱她。

她想起在孤儿院的日子,她曾被一对夫妻收养,后来他们惊喜的有了自己的孩子。

在那孩子一周岁的生日宴上,她失手打翻了正要上桌的热汤。

她永远忘不了那个她喊妈妈的人,眼里的厌恶和防备,却没注意她被烫起泡的整只手臂。

第二天,发着高烧的她被丢回孤儿院门口,在雪地里坐了一夜,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讨厌她。

眼泪缓缓落下,仿佛置身那夜的寒冬。

脚步缓缓移动,朝着那道发光的门走去。

突然墨岚胸前冒出一道蓝色的光芒,宋扶月出现在她眼前。

她温柔地摸着她的脸颊,“孩子,你不必过于介怀,也不必忧伤,我说过,你永远是我女儿,我永远是你母亲。”

“母亲,那我呢?”

宋扶月缓缓转过头,看见从前的墨岚,眼底泛起泪花。

她的手指细细描绘从前墨岚的脸庞,触碰到红斑的时候停下。

“你也永远是我的女儿,可是孩子,你既已往生,便安心的去吧,这是你最好的选择。我这么说或许很自私,但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带着原属于你的生命,同时还有责任与艰辛活下去。”

从前的墨岚突然笑了,带着泪,“我知道,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罢了。”

墨岚红着眼看着从前的她,她笑着握住墨岚的手,“你说的没错,即便我还活着,依旧改变不了什么,能做出改变的只有你,重生的只有你,不就说明了一切吗?好好照顾母亲,我走了。”

她走进茫茫白雾中,直至消失不见。

墨岚胸前的项链再次发出蓝光,宋扶月温柔地看着她慢慢消失。

同一时间,远在京城的宋扶月缓缓睁开眼。

她站起身,推开房门,走到墨岚的院子里,将她儿时所用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孩子,希望你能过得好些。”

她盖上箱子,缓缓离开。

墨岚朝着那片金光走去,四周响起欢呼声,远处的夕阳映红了整个天空,原来她在最后一刻出来了。

“不是说要给她添堵吗?怎么还帮她过了心魔这一关?”

黑暗之中,君无尘站在喷泉面前,看着里面的墨岚,毫不在意身边人的揶揄。

“哥哥还不去那边吗?别忘了,赌约是同时进行的。”

被唤作哥哥的人一身黑衣,坐在轮椅上,长长的头发差点落到地上,遮住了样貌。

“不急,那边还差几百年呢。不过,让那人看到异世景象,你不怕守卫者的惩罚?”

君无尘拍了拍衣服,双眼无辜地看着他,“天道忙着追踪帝奕,不会注意到这里,守卫者就没有证据。”

从镜像出来以后,多数人依旧情绪低落。

秦季延看向墨岚的眼中多了一丝疼惜,他看到自己命悬一线时,墨岚救了他。

他看到在红色的桔梗花海中,自己亲手为她戴上花,吊儿郎当地许下承诺。

他看到在墨岚最无助的时候,自己的背叛,让她失去了活泼可爱的妹妹。

他看到了墨岚抱着临死的自己崩溃大哭,说着原谅他,戴上了白色的桔梗花。

秦季延摸了摸剧烈跳动的胸膛,那些事仿佛不是幻像,而是真实的发生过。

与其说他战胜了心魔,不如说他从此有了心魔。

“锤炼之心,试炼结束,请各位稍作休息,明日一早参加第二关,美好生活。”

文司雨的声音响起,拉回了不少人的思绪。

墨岚戳了戳面无表情的麦卡卡,“师姐,这美好生活是什么试炼?”

后者摊手,摇了摇头,“不知道,文家试炼每年第一关都是锤炼之心,后面三关都不一样,这美好生活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起来,应该没什么危险,咱们还是回居所休息吧,这镜中没觉得过了多久,出来确是一整天了。”

说完她活动了一下脖子,伸了伸懒腰,最后还是垂头丧气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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