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说裴宣,那日多亏李逵及时上山送信,又多亏朱富设宴滞缓了秦明、黄信的攻击,等到第二天上午再行攻打饮马川山寨时,裴宣、邓飞、孟康早已带领山寨人马,抄小道下了山,遣散了老弱病残,带上几十人的精干队伍,直奔东昌府地界而来。原来,邓飞、孟康管理运粮河期间,认识了运河岸边的两位豪杰,本是亲生兄弟二人,老大叫船火儿张横,行得一手好船,专门在运粮河、徒骇河等河道上干些劫道的营生,老二叫浪里白条张顺,原是东昌府运粮河码头上的经纪,管理着河鲜的交易,从中抽利,又兼作些杀人越货的勾当,这些年也就成了东昌府有名的暴发户,广交天下豪杰,渐渐成了东昌府的人物,外地好汉亦多有来投的。
裴宣等人,绕过黄泥岗官道,到了运粮河边,众人自觉隐藏了,邓飞上了一只小船,在河道上找到了张横,张横大喜,急忙带领几条小船前来接应。裴宣抬头,看见小船上的正在摇橹的张横,果然是水里好汉:面如黑泥多水色,皮厚肉实手脚快,运粮河上独行客,渡船渡到苦海来,水里多少屈死鬼,船家几多昧心财,东昌府里多水贼,张横原是般火儿。
张横与裴宣等人相见了,又让众人扮作打渔人模样,上了小船,直奔东昌府而来,这真是:董平秦明去捉贼,捉来捉去不见人,没有内鬼来接应,哪有外贼来扣门?张顺听得众好汉来投,大喜,亲自到运粮河码头外的白龙庙来迎,裴宣远远地看见了,倒生出些奇怪来,本是一母同胞,却是两般模样,但见那张顺:面白无须眉目清,水里求来财富生,张顺威震东昌府,浪里白条有美名。众人相见已毕,张顺兄弟随即于城外白龙庙大摆宴席,接待四位好汉的到来。
张横、张顺弟兄二人,轮流给众位好汉把盏,裴宣说了饮马川的事,几个人感叹一番。张顺笑道:“一个小小的山寨,烧了也就烧了,没有什么好叹惜的,况且那沂水小县,穷山恶水,地贫人穷,能有什么好的前程,几位来的正是时候,这运粮河上,要有一套大富贵,急需你我联合,才能做得这趟买卖。”裴宣寻思半天,说道:“莫非是梁中书那厮要走水路,杨志那路是他布下的疑兵。”张顺大笑道:“裴孔目真乃官场人也,梁中书之奸诈,正在于此。且昨日听得东昌府厢禁军内线人传出口信,说那董平等人捡回一个大萝卜来,抓住了杨志等人,却搞出来数担、数车假冒珠宝来,程太守正在作难呢。这滩狗屎还不知道往哪儿铲呢。”
裴宣又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天下大乱,各地豪杰频起,旱路自然走不得,不要说他杨志,就是派出禁军护送,照样有人敢出来劫他,从众人的传言可以判定,这黄泥岗上的生意,应为晁盖、吴用等人所为,后台仍然是宋江等人。而如今,吴用频频活动于青州地界,青州治下四山同心,势必与官府将有一战,我们可以给他们再烧上一把火,让青州、东昌兵马去征讨史进等人,他们对我们这边,也自松懈下来,我等之事,便成功大半矣。”众人大喜,张顺道:“我等众人,得先生指点,从此不再做那瞎眼的好汉,让我们看清了前面的路,实在是三生有幸啊。”说完,向裴宣拱手,众好汉也施礼奉承一番。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喊叫道:“张兄,此等好事,如何少得了我们兄弟。”众人一惊,回头看时,不是别人,正是穆弘、穆春兄弟二人,张横在徒骇河上的生意,多得二人照应,急忙起身,邀请二人入座,又连连与众人介绍了。原来,接到了西门庆的邀请,又借助县令陈福顺的手,支开了武松,本打算要给金堤军以沉重打击,夺回些富贵来,不料却事与愿违,陈福顺、西门庆一伙,尽数被人烧死在狮子楼上,穆氏兄弟没了主顾,也自然动不得。又经多方打听,知道武松并没有离开阳谷县,也只好罢手。
众好汉听完穆氏兄弟所言,皆大欢喜,于是便又别添新菜,别置新酒,众好汉分列坐了,但见那场面好不整齐,上面坐着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主宾席上坐着铁面孔目裴宣,左首往下依次是黑旋风李逵、火眼狁猊邓飞、玉幡杆孟康,右首却是没遮拦穆弘、小遮拦穆春二兄弟。
众好汉又喝了一回,裴宣说道:“如今之计,当派出精干人等,向运粮河上游搜索前行,探出梁中书的船队信息,我们才好下手。”张顺笑道:“这运粮河上,船来船往的,又多是官船、渔船,如何便能分辨出它们是谁的船?”裴宣笑道:“我们不认得,自然有人认得,杨志那厮,不还被关押在东昌府大牢吗?若能救得他出来,还怕他不认识梁中书府上的人?”
张顺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杨志现在是朝廷要犯,放他出来,谈何容易?”裴宣笑道:“事在人为,若是放一个杨志出来难,放一个军汉出来,恐怕不是什么难事吧。”张顺笑了,说道:“若是如此,便可一试,我今晚即去见东昌府两牢节级杨雄,挑一个在梁中书手下长期跟随的军汉,赎将出来,为我所用便是了。”众人听了大喜,裴宣又让众人在运粮河边张顺的庄园中隐蔽了,等待时机,不得暴露行踪,坏了大事,众人连声应喏。张顺也自取些银两,直奔杨雄家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