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远得意洋洋地往家走去,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和浑家阎婆惜一同分享,终于扳倒了宋江,想不到胜利来得如此快,又如此的容易,接下来的日子,他将尽力配合裴孔目,清除宋江的余孽,把宋江所有的地盘收归到自己的名下,看来,所有这一切,也只是个时间问题了。张文远一路走来,竟然没有发现朱贵早已跟了过来,刚刚要转向自己家的巷子时,朱贵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道:“张押司,可否借步,我这里有一套富贵要送于阁下。”张文远一惊,回头看了朱贵一眼,朱贵早已移步向对面的一家茶楼走去,张文远没有迟疑,也跟了进去。
“张押司,明人不做暗事,本人姓朱名贵,山东沂水县人士,江湖人称早地忽律,多年在北境与金人做生意,颇得金人赏识,赚得不少家资,今天愿投靠张押司门下,做一套富贵买卖,这是在下交付的常例银两,以后按月孝敬张押司。”朱贵还没有落座,早已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想法,看来,他是读透了张文远。
张文远坐了下来,示意朱贵落座,故作镇静地问道:“你是要腐化朝廷命官吗?不怕我把你给抓起来?”朱贵哈哈大笑道:“张押司,你是那号人吗?这郓城县谁人不知你张押司的大名,江湖上更是美名远播,听说,大名府千里之外,还有大英雄卢俊义来拜访押司大人呢。”张文远一愣,心想,自己刚刚在衙门接到晁盖庄客的通知,让他和朱仝、雷横二位明天一同去见卢俊义呢,没想到朱贵倒是先知了,张文远不得不叹服起江湖的信息灵通来。
张文元闻言,内心自然是欢喜不尽,拱手说道:“张某在江湖上,只不过徒有虚名罢了,敢问朱兄,要做何种买卖?”朱贵冷冷一笑,说道:“梁山泊。”张文远一惊,说道:“梁山泊?那可是盗贼活路,难道朱兄不怕官府剿杀捉拿。”
朱贵又是一声冷笑,说道:“押司大人,难道不知官匪一家的道理,这世上,最大的盗贼,莫过于当今皇上,当年雪光斧影,太宗皇帝夺了太祖皇帝的龙位,再后是仁宗朝狸猫换太子,搞得后宫仇杀不断,就是当今道君皇帝,以庶子之身夺得皇位,与盗贼何异?押司大人再看这朝廷之中,都是些什么人?又与盗贼何异?既便是你的师傅黑宋江,干的什么勾当,想必押司大人更是一清二楚,不过是押司大人乃仁义君子,又有江湖道义,不揭发他罢了。就是这样一个押司大人,你最尊重的人,还不照样向郓城境界的诸多明劫暗窃之好汉收取定例银两,处处为他们辩护,极尽通风报信、贪脏枉法之能事。押司大人,常言说的好,‘千里来做官,为的是吃和穿’,大人这些年清贫如洗,又能如何?难道就这样子过下去吗?”
张文远沉思良久,说道:“朱兄所言极是,只是我担心王伦那厮,性格懦弱,嫉贤妒能,又无十分本事,恐怕成就不了什么大事,反误了我等前程,绝了一条好财路啊。”朱贵拱手道:“朱贵佩服,这就是大人比宋江那厮高明之处,那黑厮只知收取钱财,全然不顾风险,更不理会他人性命,大人想到这点,小人也早已想到,你我今天联合,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我们并了他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朱贵冷笑着,早已递过来一张交子来,张文远一看,黄金五百两,他何时见过这么多钱,立时软了半边身子。
“王伦那厮,欺人太甚,我宋江仅仅是暂停职务,他竟然就停了常例银两,是可忍孰不可忍,奶奶的,一定要发兵剿杀那厮,踏平他梁山泊宛子城,方解我心头之恨!”宋江愤愤骂道。吴用摇了摇头,说道:“公明兄,非常时期,不是你我发怒的时候,现在我们必须学会退让,保全自己,让他们一个个跳到前台来,然后伺机而动,一举而歼灭之。”
宋江长叹了一口气,如今之情势,也只能如此了。他看了吴用一眼,说道:“这几日,裴孔目那里,追查得紧,你我又一时想不出应对之策,眼看要大难临头,加亮先生有何妙计教我?”吴用又是冷笑几声,说道:“王伦不仁,休怪我等不义,六人画像之中,我与阮氏兄弟,画像模糊不清,自不必怕,刘唐画像,倒是清晰,可惜人家回了河北,眼下只有公明哥哥你的画像,倒有几分形似神似,吴用亦早有计策了。”宋江急问何计?吴用低声说了出来,二人大笑不止。
晁盖庄园,卢俊义、晁盖、朱仝、雷横等人簇拥着新贵张文远落座,羊羔肥肉、鲜鸡肥鸭摆放一桌,两坛美酒已经打开,燕青一边歌唱,一边给众人筛着酒水,放到一把漂亮的瓷壶里,用温水轻轻淋过,又入到沸水中烹煮一番,用小勺给几位舀了,大伙这才举杯畅饮。那晁盖等粗人,何等享受过如此雅致,一时也做起了文化人,舞文弄墨一番,自是上不了大雅之堂,不说也罢。
就在这时,门外有一人高喝道:“众位官爷好雅兴,不缉拿朝廷要犯,倒在这儿饮酒作乐、舞文弄墨来了。”晁盖举头看时,来人他自认识,原来就是石碣村的里长阮立命,平常并不怎么来往,今日来访,又赶上自己正在兴头之上,于是急忙拉阮立命入席,阮立命摆了摆手,说道:“保正哥哥,我来确实不是为了贪你这杯中之物,实有要事向张大人及二位都头回禀。”
几个人一愣,阮立命这才向张文远施礼说道:“大人,街上张贴的那大盗画像中的一个,也就是那位长相最奇特的,小人认得,他就是梁山泊的一个贼人,我们村上打渔的村民多有见到他的,只知他和王伦是一伙的,但不知道他姓什名谁?”说完,从怀里掏出那张悬赏的画像来。
众人看了,纷纷惊奇,朱仝、雷横立马就请求前去拿人,张文远心想,昨夜刚收了人家银两,今日就去抓人,恐怕也太不仗义了点,更何况,梁山泊这笔大买卖,可不能坏到这一点小事上。于是说道:“二位都头,稍安勿躁,凡事要从长计议,这人也只是那六个强盗中的一个,我们若是这样兴师动众,难不保他得信跑了,同时还会打草惊蛇,惊动其他几个,一并跑了,那样,就得不偿失了,孔目大人那里,也会怪罪我等办事不力的。”
朱仝点头称是,雷横也就慢了下来,卢俊义看了看那画像,笑了,说道:“诸位兄弟,此人,卢某认识。”众人一惊,急忙问道:“他是何人?卢员外又是如何认得他?”卢俊义笑道:“此人姓刘名唐,因生得丑陋无比,江湖人称‘赤发鬼’,北潞州人氏,如今早已做了番人,在金地讨生活,后来到了大名府,与卢某曾经谋面,好象是在梁中书管家朱武的宴席上,碰过杯的,不过,并不熟悉,也没有共过什么事。”
卢俊义说完,几个人大吃一惊,看来,白胜所言不虚,那个朱武是梁中书府上的内鬼,是无疑的了,那么,这个朱武现在何处呢?若是能缉拿到刘唐、朱武,其他的人还怕查不出来?
张文远哪敢怠慢,与朱仝、雷横二人急忙辞了席,约定明日再会,就急忙打马回到县城,带上阮立命,向裴宣、时文彬如实回禀了,还说出朱武内盗这个天大的秘密。裴宣与时文林又商议半天,这才决定,向京城蔡太师府回书,说明案件侦破进展情况,并抄报大名府梁中书处,一并缉拿要犯朱武、刘唐。郓城这边,配合挖出其他盗贼来。
张文远一边誊写着呈文,一边暗笑道,这个裴宣,果然是赛萧何,这样一纸呈文,把自己从主角变成了配角,无论案子办得如何,也是他梁中书用人不当之责,主犯、从犯皆出于大名府,自己的干系也就小得多了。张文远心中更是一阵暗喜,幸亏自己没有莽撞,前去抓人,否则不仅断了自己的财路,更会惹出诸多麻烦,张文远为自己的精明佩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