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义喊叫一声,立时从门外走进义子燕青、燕小乙来,但见这小乙哥的好处,后人无名氏有诗为证: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有出人英武,凌云志气,资禀聪明。又说他:仪表天然磊落,梁山上端的驰名。伊州古调,唱出绕梁声。果然是艺苑专精,风月丛中第一名。听鼓板喧云,笙声嘹亮,畅叙幽情。棍棒参差,揎拳飞脚,四百军州到处惊。人都羡英雄领袖,浪子燕青。这燕青的好处,放到现代,那也是:奶油娇气男,面白有棱角,影视能爆镜,善舞又能歌,反手弹吉他,回眸生暗波,世间多情种,只是干爹多。
卢俊义安排燕青准备盘缠细软,几个壮实家丁担上一应物事,又安排老诚管家、账户先生在家操持,这才和浑家贾氏相别,一路向山东地界而来。
话不繁叙,且说贾氏这晚正在后堂静坐,想起心事,不觉潸然泪下,那情致,真是:花明月黯轻雾笼,今霄房又空,秋深恨被冷,却又汗津生。情人今何在?鹊桥断音声。苍天可怜见,李郎逐浪平,今生见郎面,教郎恣意怜。
原来这位贾氏贾阿娇,并非是北京大名府人氏,而是河南陈州府治下清河军人士,父母皆为军营工籍,膝下并无众多子女,只生贾氏阿娇一人,虽非什么大户人家、名门闺秀,可也是自幼娇生惯养,等到十三四岁,已经出落成一位美丽女子,那形像不比什么闭花羞月、沉鱼落雁,可也是:黑油油的长发儿,月牙样的眉儿,光溜溜的杏眼儿,香喷喷的小嘴儿,直挺挺的鼻梁儿,红嘟嘟的腮帮儿,粉嫩嫩的脸皮儿,轻袅袅的身子儿,玉纤纤的细手儿,一捻捻的腰身儿,软脓脓的胯臀儿,翘尖尖白脚儿,软绵绵的草鞋儿,眉含万千相思儿,心生诸般哀怨儿,天生一个美人儿,惹得多少少年子弟追捧儿。
就在贾阿娇无忧无虑地过着她的少女生活时,天降大难,那日运粮河里有官船通过,运载数船太湖石到京城,不料有一大船下沉,军官逃跑,军士四散,那船又阻塞了河道多日,清河军长官急令众军汉、工役清理河道,不想贾老爹却死于河中,贾老娘无奈,只好带着贾阿娇投靠了姐姐李家生活。李家有一子,名叫李固,年方十五六岁,长得一表人才,其父也在工籍,自小学得一手好字,且能写会算。姨母表妹到家,自然是殷勤招待,少男少女,情窦初开,一来二往便把持不住,成就了好事,父母看在眼里,也没有太往心上放,意思是择个日子,给他们兄妹圆房也就是了,小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二人于是便明目张胆地宿到一处,那李固也有的是风流手段,贾阿娇更是尝到了无尽欢爱甜头,二人可谓是耳鬓厮磨、如胶似漆。
不料那年,陈州却闹了一场极大的水灾,黄河夺了运粮河河道,呼啸而来,整个陈州府成了一片泽国水城,清河军就在运粮河边,自然难免此劫。家中三位老人被大水冲走,不知去向,正在欢爱的兄妹二人急急抱着一块门板,得以活命。几天之后,他们才到了岸上,李固从死人堆里扒了两件还算完整的衣裳来遮羞蔽体,又找了点吃的东西,二人这才算活了下来。他们就一路乞讨,向北走去,为的是捡一条活命,听说,北地年景好些,他们决定到那儿再找活计。
后来,他们辗转来到了大名府,于城外搭了个茅草庵暂且住下,李固进城去找活、乞讨。那日,李固又与她欢爱一番,就进城找活去了,不料再也没有回来。后来,听人说李固被一强人杀了,贾阿娇无奈,只好进城乞讨为生,那日被一老太婆收留,给他收拾了一番,假做自己的女儿,让媒婆于卢俊义处提亲续弦。那卢俊义的浑家年前死了,至今还是一人,每日与义子燕青厮混,并不贪女色,略略一看,贾阿娇长相美貌,也就接纳了,那老太婆自然也得到诸多好处,贾氏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平常也多有礼物送去。日子也就这样过下来了。在外人眼里,这个贾阿娇可算是掉进了福窝里,可已知男女欢爱蚀骨滋味的贾阿娇与不近女色的卢俊义的日子如何,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前日,丈夫又与义子燕青出远门去了,贾阿娇想起与表兄李固的欢爱,不觉又流出几行泪水来,那情致,着实让人生怜。
就在贾氏落泪之时,老管家走到门外回禀道:“大娘子,外面有一乞丐,如何打发他也不走,非说是你的亲兄弟,姓李叫李固的,老奴不敢决断,只好冒昧来问大娘子一声,大娘子可有这家亲戚。”贾氏一听,顿觉头晕目眩,险些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哭出声来,说道:“我这苦命的哥哥,难道还活在世上,真是苍天有眼啊。”说着,也不顾什么礼数,早已跨步出了后堂,直奔前院。
只见大门外,一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子,一身恶臭之气,正在啃着一块干馒头,原本干干净净的脸上,也长出乱麻般的胡须来,只有那眼神,让贾氏一眼便看出来了,他就是朝思夜想的好人儿李固,贾氏当时就过去,一把抱着了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李固,兄妹大哭起来。老管家一边劝说着,一边着人给李固准备了热汤新衣,让李固洗了,又喝了点热汤,吃了点热饭,李固这才成了真正的李固。
后堂里,兄妹又感叹一番。原来,李固并非被强人所害,而是被劫持上了山寨,当了一名小强盗。李固打仗、抢劫、行窃都是外行,大首领锦豹子杨林就让他管账,这可难不倒他,账目管理得有条不紊的,大首领对他还算赏识,日子过得倒也快活,只是对表妹的思念却与日俱增,每每深夜流泪,然而,天各一方,能有什么办法?后来,大名府将军闻达剿灭这股匪徒,大首领锦豹子杨林逃了,李固因在后方,没有上阵,也就跳山崖逃了出来,一路乞讨回到了大名府,这才打探到表妹贾阿娇还活着,已经嫁给大员外卢俊义做了续弦,于是便认亲来了。
二人说完,又是抱头痛哭一番,那贾阿娇满腹的哀怨一朝得解,李固的相思一时得到倾泄,这真是:秋月夜,花开更情浓,欢爱声声吟明月,起伏荡荡羞秋风,明灯人无踪,却在罗帷中,长叹怨天明,问君懒起何倦容?宁抛九天帝王梦,问情郎,新红堪比旧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