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政不想回宜室,他不想见到珈泽婴,于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后山溜达。
刘政走着走着,就听不远处的一处低洼花圃中传来几句女子窃窃私语的声音。
“喂……听说了吗?景舒仙君又来了”,这是一个略微稚嫩的声音。
“这景舒仙君不愧是几百年来玄门最风流的仙君呐”,另一位年纪稍大的女人感慨道:“这么久没见了,竟还是那么芝兰玉树潇洒倜傥啊”。
“我跟你们说哦,我之前听我嫁到孤鹜山的表妹说,景舒仙君曾和我们承影君在孤鹜山的时候亲密无间,形影不离呢”。这声音压的很低,口吻十分神秘。
“不会吧”?稚嫩的女声脱口惊呼:“景舒仙君难道和承影君以前……以前那个过吗”?
“怎么可能”,成熟女人立马反驳:“景舒仙君风流过的仙子能绕姑射山一圈了,他又不是断袖,从未听说过他还喜欢男人”。
“话虽如此,可那是承影君啊,又不是一般的男人”。稚嫩的声音很不服气,“这世间能有几个仙子比承影君还美?要我说那景舒仙君如此风流,定是见色起意之辈,承影君那般姿容,他哪有里不动心思的可能。承影君本就是断袖,景舒仙君那样英俊不凡的男子,不也正符合他的口味嘛”。
“好啦好啦,我就是随便跟你说说,你们一会可别出去乱嚼舌根”。那个声音压的更低了,语气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光武君昨夜已经回来了,若是传到他耳中我们都要完蛋”。
还在争执的两人立马一起唯唯诺诺的附和:“那是自然,谁敢到处非议承影君啊”。
“我们定然不会说出去的,只是人家心中暗戳戳的希望着能看到三人修罗场罢了,哈哈哈”。稚嫩的女声笑的单纯,可刘政的心却狠狠的沉了下去。
“我刚瞧着承影君和景舒仙君朝着后山去了光武君并未同行,估计是有意避开光武君的。你想看的名场面,怕是看不到的咯”。成熟女子笑着将手中的花瓣砸向对方,三人随即闹作一团,哄笑不止。
后山,药庐。
“洋叔叔不在,我们不便私自动他的东西。先回去,届时等洋叔叔回来我再找他讨了再送与你吧”。珈泽婴抱着手臂看着后山的茅屋,淡淡的对着身旁的叶景舒说道。
“无妨”,叶景舒温柔的看着珈泽婴,眉眼带笑。
“左右我也是个闲人,无事可忙。干脆在你们姑射山住下来,等洋前辈回来就是”。
珈泽婴凉凉的看了叶景舒一眼,“我们姑射山不养闲人”。
如此直白的拒绝叶景舒却一点也不恼,依旧笑嘻嘻道:“承影仙君说这样的话多无情呐”。
珈泽婴正欲转身离去,却被叶景舒拽了拽外袍的大袖:“好歹陪我坐会”。
叶景舒大大咧咧的席地而坐,整个人后仰在刚刚抽芽的草地上。他拍了拍身边的空处:“泽婴,过来”。
珈泽婴犹豫片刻后盘腿而坐,松着肩膀看着叶景舒:“你想说什么”?
叶景舒仰头看着冬日里难的湛蓝的天空,柔声道:“我出关之后听说了你们在皇城和魔尊的事情,就想着立刻来姑射山看你如何了。可昭辰仙子告诉师兄你和刘政去极北之地寻找尘缘井了,我便一直等着你回来,不想一等就等了这么多年”。
珈泽婴眼睫动了动,低低的“嗯”了一声。
“泽婴,你还好吗”?叶景舒没有看珈泽婴,语气却柔情无限。
珈泽婴点点头:“我很好”。
叶景舒沉默片刻后坐起了身子,转头看向珈泽婴:“那你们……也还好吗”?
珈泽婴的眼眸暗了暗,继而更低沉的“嗯”了一声,“我们也很好”。
叶景舒轻笑:“泽婴,你知道自己心虚的时候总喜欢垂着眼睑,目光游离在一边吗”?
珈泽婴一愣,习惯性的将眼睑垂的更低了些。继而反应过来自己这反应有点不打自招,于是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叶景舒说:“我们很好”。
叶景舒看着珈泽婴看似沉静的目光却摇了摇头:“你们不好”。
珈泽婴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关心你”,叶景舒敏锐的感觉到了珈泽婴情绪中的烦躁,缓和的说:“没有其他的意思”。
珈泽婴依然只是“嗯”了一声,就此两人再无话,沉默的相对而坐着。
天空的白云被风吹散,又渐渐聚拢在一起,只是拼凑出来的再也不是原来的形状了。风虽无形,可是它却能改变别的东西,让一切都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样子。
“泽婴”,叶景舒淡淡微笑:“我觉得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珈泽婴莞尔,侧头问道:“哪里不一样”?
“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但就是感觉不一样了。难道化神之境久了,会在气质神韵上有改变吗”?
珈泽婴揶揄道:“景舒仙君今日是要与我论禅辩道吗”?
叶景舒嘴角的笑意更淡了:“这些年我几乎踏遍九州,到过很多地方。我曾路过南陵的小昭寺,进去求了一卦,寺里的方丈却告诉我此卦他解不了,让我去滇藏的大昭寺求解”。
“我便去了大昭寺,可是那里的活佛却告诉我,他也什么都不看到。若我真的想解,可能要去灵山拜访佛祖们了”。
珈泽婴原本静静地侧耳倾听,听到“灵山”二字的时候忍不住眼中一闪。
“你去了灵山了”?珈泽婴问。
“小昭寺和大昭寺那样的回答,让我不敢去灵山了”,叶景舒苦笑。
珈泽婴没有再问,他的思绪飘的很远。
灵山……灵山……
孔雀大明王……阿宣……
沉默良久后,叶景舒温润的嗓音再次响起:“你怎么不问问我,所求何事”?
珈泽婴起身,拂了拂衣摆上沾染的青草屑随即离开。
叶景舒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越发苦涩。一时间感觉喉咙被堵塞,竟然微微有些呛湿了眼眶。
珈泽婴没走多远竟然看到了不远处的刘政,他蹙了蹙眉朝着对方走了过去:“阿政,你在这里干什么”?
刘政还沉浸在刚刚三个女子的话中出神,冷不丁被珈泽婴出声惊扰,竟然吓了一跳。
“啊……师尊”。刘政有些别扭的转过头,躬身行了一礼。
“你刚刚在想什么发呆”?珈泽婴自然而然的靠近刘政。却不想刘政发觉他的靠近竟然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继续拉开了和珈泽婴的距离。
“弟子没想什么,只是随便闲逛”。
珈泽婴顿住脚步,微微调整情绪后又道:“你去看了谨言来吗?阿坤他……”。
“多谢师尊仗义相助,师尊的体恤之意,成人之美之情,弟子感激不尽”。刘政的表情恭敬语气疏离,恪守着弟子应该有的礼节和分寸。
珈泽婴身后传来靠近的脚步声,叶景舒皱着眉缓缓的走了过来。他看着行为反常的刘政,以为对方是知道自己和珈泽婴单独来了后山在闹别扭,开口解释道:“我和泽婴是来……”。
叶景舒出现的那一刻,刘政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紧接着面无表情的又低下了头,还维持着躬身行礼的姿势谦虚的说道:“弟子并不想窥探师尊的私事,抱歉打扰,这便告辞了”。
珈泽婴顿时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当年的阿政看到叶景舒的第一眼就充满敌意。可是如今的刘政哪怕撞见自己和对方在后山私会,却还是波澜不惊的表示自己先走了?
“我的私事……你一丝一毫都不想知道”?珈泽婴盯着刘政,眯了眯眼。
刘政低垂的眼睫颤了颤,他咬了咬唇却依然声音平稳的说:“是,弟子不敢僭越”。
“呵……”,珈泽婴怒极反笑,他挑起了那双桃花眼斜斜的暼了刘政一眼,有些咬牙切齿:“如今我的任何私事……都与你无关,你也根本不在意,是吗”?
刘政的头垂的更低了,他不知道自己脸色会不会很难看,他害怕被珈泽婴发现。
刘政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发抖,再次重复:“弟子,不敢僭越”。
“你认识这位仙君吗”?珈泽婴不死心。
“不曾认识”,刘政如实回答,随即又补充道:“弟子只是猜测,这位应当是孤鹜山的景舒仙君”。
叶景舒看着如此诡异的两人,诧异的转头看向珈泽婴:“泽婴,他为何说不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