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刘政醒来时身边空空如也,珈泽婴已经不知道何时离开了,刘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坐了起来。
原本还以为跟师尊别扭的睡在一起自己会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的。没想到却仿佛被熏了安息香一般沉沉的睡去,酣眠无梦。
“吱呀……”的推门声响起,彤鱼氏端着一盅米粥走了。
“天帝”,彤鱼氏将碗筷摆放完毕,对着刘政温柔的一笑。
“高阳君他们议事去了,天帝用过早膳之后我带你过去找他们”。
刘政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对着彤鱼氏道:“有劳夫人”。
彤鱼氏看着礼貌恭敬又疏离的刘政,侧过身去,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刘政沉默的喝着米粥,不敢抬头看彤鱼氏。彤鱼氏站立在旁边也是一言不发,一时间两人的气氛颇为尴尬。
“天帝”,彤鱼氏缓缓的坐在了刘政身边,刘政全身又立刻紧绷了起来。
“我后来总是在想,你到底恨不恨高阳君”?彤鱼氏的声音有些虚无缥缈。
“他后来……对我们都挺好的”。
刘政抬起头,微微侧身看向了彤鱼氏。
“高阳君他……他背负着人族,很累,也很苦”。彤鱼氏眼圈微红,她苦笑着看着刘政,眼神蕴含了千言万语。
“你有没有恨过我们?觉得我们没有抗争,也没有殉节,竟然还在仇人手下如鱼得水的活着”?
“他后来……时常发疯。看似芝兰玉树冰雕玉琢的人,内里早已支离破碎,腐朽衰败了”。
刘政蹙眉,他不知道这位少昊侧妃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
“天帝”,彤鱼氏见刘政已经吃完便站起身收拾碗筷。
“他负了你,毁了你。也负了自己和毁了自己”。
“你们……都很可怜……”。
彤鱼氏背对着刘政收拾,声音哽咽:“重华来告诉我们高阳君去复活你了,也许下一个沧海桑田,你们就能一起回来了。
我当时真的……很高兴……”。
刘政看着肩膀抖动,悲戚不已的彤鱼氏,莫名的也有了一丝哀伤,他缓缓的走了上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背脊。
“天帝……”,彤鱼氏转身,伸出两条柔嫩的手臂环抱在刘政的腰部,将脸埋在刘政的胸口,欣喜又心酸道:“高阳君竟然真的将您死而复生,你们……真的回来了”。
刘政猛然被彤鱼氏的软香软玉撞个满怀,又是惊慌又是羞涩。他手足无措的想推开对方,可是又觉得蛮力推开这样一个柔弱伤心的女子不大妥当。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眼风扫到门口。却见珈泽婴不知何时已经回来,正抱着手臂脸色阴沉的看着他们。
“师尊……我……”,刘政嗓子发紧,不知道为何心中冒出一丝慌张,就像被妻子捉奸在床一般难堪。
彤鱼氏缓缓的抬起头,一双噙满泪水的杏眼看向珈泽婴,柔弱中带着几分酸楚。
珈泽婴一言不发的盯着二人,眼中怒火和克制在相互攀扯,互相打压。他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
“高阳君”,彤鱼氏神情自然的放开了刘政,知书达理的对着珈泽婴找着招呼,然后端起桌上收拾好的碗筷离开。
珈泽婴“嗯”了一声,声音不辨喜怒。
彤鱼氏走后,刘政和珈泽婴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两人都没有动,也没有人说话,似乎都在耐心的等待对方先开口。
“你喜欢……她那样的”?终究还是珈泽婴先打破了沉闷,他走到刘政身前低着头,身体朝着刘政微微前倾,胸前垂下几缕发丝,耷拉在了刘政的肩上。
“我……”,刘政想说我不喜欢,可是又觉得那样美丽柔弱的女子,男人应该都是会喜欢的,便将话卡在了一半。
珈泽婴的头垂的更低了一些,也离刘政更近了一些,两人的青丝已经有些缠绕触碰在一起了。刘政被太过于接近距离弄得不自在,下意识的就想仰头往后退一点。
却不想一双手却从后面摁在了他的脖颈上,阻止了他所有的企图。
“你以前……也挺喜欢她……”。
珈泽婴幽幽的声音飘在刘政的耳畔,夹着丝丝酸味。
珈泽婴如凉玉一般的手掌在刘政的后颈上不轻不重的摩挲着,刘政又是酥麻又难耐。
“不过呢……”,珈泽婴凑的更近了,温热的呼吸直往刘政耳孔里钻,“有了我之后,你便只喜欢我”。
刘政的脸轰然烧了起来,他偏过头躲开了珈泽婴那近在咫尺的红唇。只是耳尖不经意的擦过了上面,刘政只觉得整个耳朵烫的都要掉了。
“师尊莫要说笑了”,刘政推了推珈泽婴的胸膛,本能的又想往后退去。可是脖颈上那只明明纤长的柔夷却力道极大的控制住了他,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刘政欲哭无泪,转头看向珈泽婴解释:“我根本不认识那位夫人,何谈喜欢她”?
“弟子……弟子只是见她一时伤心,所以……”。刘政的话又没有说完,因为后面全被珈泽婴吞了下去。
“呜……呜……”,刘政睁大着双眼看着突然袭击的师尊,羞愤的挣扎起来。
这是一个略微带着惩罚意味的吻,带着轻轻的撕咬和重重的允吸,似乎想将对方口中的空气全部掠夺过来,让对方窒息。
当刘政以为自己要被憋死的时候,珈泽婴终于结束了这个惩罚。刘政脱困后立马大口的呼吸,眼眶中含着生理性的眼泪。
珈泽婴心满意足的看着气喘吁吁的刘政,伸出刚刚那只摩挲着刘政后颈的手,坏笑着看着刘政。珈泽婴意味深长的揉了揉自己如今艳红的唇,慢悠悠的开口:“前世……今生……”。
“她,或是其他任何人,都休想同本君争”。
刘政气恼的瞪了珈泽婴一眼,天下哪有这样的师徒?动辄肌肤之亲,唇齿相依。
这……这简直就是荒谬,有悖伦常。
珈泽婴现在的神色很是愉悦,刚刚脸上那一片阴沉的乌云已经尽数驱散。他现在活活像个偷吃到坚果的小松鼠,笑的得意又满足。
“师尊你……你不应该如此……”。刘政喘息刚稳便急急的开口:“师徒如父子,这样是不对的”。
珈泽婴笑的似乎很开心了,他随口哼了一句“狗屁”便转身回到里屋去了。
刘政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珈泽婴扬长而去的背影,鬼使神差的摸了摸自己微肿的唇,继而苦笑着摇了摇头。
想起思逸师兄告诉他,世人皆只姑射山承影仙君,脾气乖张,喜怒无常,张扬跋扈,毫无规矩,肆意妄为。
看来还真是……所言不虚……
刘政冷静了片刻,转身走向了珈琮元的房间。
“横霜君”,刘政站在门外礼貌的敲了半晌的门却毫无动静,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见走廊上白衣素雪,神情冷清的珈琮元缓缓而来。
“阿政,我们去走一走吧”。珈琮元对着刘政微微侧身,一点都不意外他来找自己。
两人漫步在曲径通幽的山路,山中瀑布飞涧,泉水叮咚作响,漫山遍野的翠竹松柏,泥土芬芳,宛如世外桃源。
“阿政,你知道幽冥的忘川河吗”?珈琮元在一块巨大的鹅卵石上席地而坐,静静地看着溪流。
刘政点点头,“忘川之水,了却前生”。
“人死后渡过忘川河,饮下忘川之水,便会将前世种种的爱恨情仇通通忘个彻底干净,无牵无挂的前往彼岸托生”。
珈琮元颔首,微微一笑。
“所以世间万物虽皆是转生而来,却不必背负前世的一切”。珈琮元抬起眼眸,认真的看向刘政:“每个生灵,都是全新的一切,都要过属于自己的这一生”。
“天道自有因果,那些前世曾有的罪孽和亏欠,在渡过忘川河前,都已经被审判惩罚了”。
“既已托生到彼岸,就不必再往回看了”。
刘政沉默良久,对着珈琮元躬身行礼道:“谢横霜君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