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并不是每一个帝王都能像光武帝那般的”,太后收起回忆,目光如炬的看着秦青:“你得允许其他君王的不完美”。
秦青终于明白这位太后今天来找自己的意图了。一个母亲,可以原谅自己孩子犯下的所有错误,并且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和她一样的,原谅和理解他的孩子。
“臣刚刚已禀明陛下,准备告老还乡了”。秦青拱手对着太后行礼,恭敬疏离。
“将军”,太后的声音有些发紧,她睁大了眼睛看着秦青,痛心疾首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皇帝身边还能信任的人,唯有将军您了啊?如今的局势将军看的是明白的,皇帝可是立在鸡蛋上跳舞,一直饮鸩止渴啊”。
见秦青不为所动,太后一手指着太庙的大门,一手拉住秦青,激动道:“将军怎能辜负先帝的重托啊?洵儿总有千般不是,你看在先帝的份上,你就看在先帝的份上,行不行?”
秦青没有回头看太庙,她只是缓缓的挣开,然后将自己手腕上那深色的一圈红痕展示给太后看。
太后满脸惊疑,不确定的问道:“这是……皇帝他弄的?”
秦青面无表情的看着太后,语气平静:“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莫说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皮外伤,陛下就是要臣自裁臣也无话可说”。
“可是”,秦青意味深长的看着太后,语气无奈:“臣只是臣,永远也都只是臣。陛下不能用对后宫的要求,来管束臣的私事”。
“太后娘娘,当初您做世子妃的时候曾唤我秦姐姐”。秦青垂下眼眸,深深叹息:“难道你想在当了太后之后,有朝一日让我唤你为母后吗”?
太后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秦青。
她一直以为宫里那些流言蜚语,都是皇帝故意放出来的。她一直以为他的儿子对这个比她年纪还大的女人,真的只有利用和驱策。她一直以为,皇帝只是需要这位武艺高强身怀仙术的禁军统领护卫自己的安全,和需要秦家这第三股势力平衡朝局。
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会呢?
洵儿,他是疯了吗?
“太后娘娘,臣话已至此,您聪慧异常想来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秦青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于公于私,臣都不适合继续辅佐陛下了”。
说罢秦青转头看了一眼太庙的方向,轻声的呢喃自语:“当年先帝和仙君,都一直希望臣可以找到良人,离开这高墙红瓦的皇城” 。
秦青离开皇宫之后默默地牵着马走在路上,那个来时急匆匆想赶快回去的家,似乎现在一点也不着急了。
如果没有人等待自己,那就只是一座房子,不是家。
突然迎面有一人策马而来,秦青本想避让,却已经看清来人竟是秦长宁。
“哎呦我的亲姑姑,你在这磨磨蹭蹭什么,周温都快被下十二道金牌催着走了”。秦长宁气喘吁吁的对着秦青抱怨着。
“周温他还没走”?秦青之前的颓然之气莫名的一扫而空。
“走个屁,看不到你安全的回来,他会走吗”?秦长宁看着瞬间翻身上马,抽动马鞭的秦将军,一面忙不迭的跟上去,一面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您老人家天天在别扭什么,我都替周温着急”。
周温看到秦青的那一刻,没有丝毫顾及身边大内传旨的太监和兵部的郎官们,他飞奔过去紧紧的搂住了秦青。
在感受对方没有拒绝甚至还微微抱住了他的腰之后,他小心翼翼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在秦青的鬓角上,坚定又欣喜的说着:“我必须要去给南疆子民一个交代,等我回来”。
冷冽的寒风中,秦青突然就在这个怀抱中感受到了无比的暖意,这暖意薰的她眼眶泛红,鼻子发酸。
她活了快一百年了,尸山血海里过来都不曾有片刻的软弱。
可是这一刻,不,是刚刚在房内的时候。
不不,是在天牢之中看到周温的时候。
不不不,或许在更早更早,早到她自己都忽略了或者刻意去忽略的时候。
那时候她就觉得,面对这个自己一手带大已成男人的孩子,她就特别容易软弱。
“嗯,我等你回来”。秦青克制住自己的软弱,将差点憋不住的眼泪在对方的肩头蹭了蹭。
“我等你在南疆,给我带一只大雁回来”。
周温闻言全身一僵,随即他双手勒的更紧了,恨不得把秦青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聘雁成双,我一定给你带两只最肥硕的回来”。
秦青噗嗤一笑,捶了下周温的肩膀,不满道:“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把它吃了?”
周温眼神眷恋,语气温柔:“届时你收到后肯定会觉得仪式过了这么放着也是浪费,不如吃了吧”。
秦青笑弯了眼睛,模糊了泪光。
在这个世上,或许只有周温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也只有周温,会甘之如饴的惯着自己这么一个老女人。
“周将军”,太监尖锐的声音破坏了这美好温馨的气氛。“陛下的旨意是让你立刻动身,如今都耽搁快两个时辰了,军情如火啊将军”。
周温深深看了秦青一眼,虔诚又郑重的再一次蜻蜓点水一般的轻吻对方的额头。周温口中呼出的白气带着炙热和缠绵,他说:“很快的,等我”。
第二日起,禁军统领秦将军因为偶尔风寒,卧床不起,开始了为期一个多月的告假。
宣帝派了一位位的太医,赐了一批批的名贵药材,可是依然不见丝毫好转。
直到南疆林太守手下的朱功曹秘密回京,于大殿之上百官面前痛哭称述周温叛国谋反十宗罪。
皇帝雷霆之怒,下令彻查。并且已着兵部调兵遣将,准备去南疆平叛。
缠绵病榻的秦将军,听闻消息后奇迹的立刻恢复了健康,当晚便去御书房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