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政先搜寻着关于秦青的记忆,只见御书房内,三十多岁中年人模样刘洵端坐在御座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站在下面的秦青,戏谑道:“秦将军莫不是养了一头狼崽吧”?
秦青一直低着头和帝王隔着御案而立,听到这句话也仍然没有抬头,只是弯着腰恭声道:“陛下多虑了”。
“当年孤给他赐婚公主他都不愿,一直锦衣玉食的贵公子,宁愿自请去兵荒马乱的南疆也不愿尚公主。这天下间,他到底是想娶什么人呐”?刘洵一脸冷笑,面带讥讽 。
秦青脸色有些难看,刘洵的意有所指让她有些难堪。她抬起头,眼神真挚道:“周温自小在宫中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经历,所以可能对宫闱有些阴影,这才对尚公主之事有些抵触。”
“哦”?刘洵把玩着手中的龙头镇纸,继续冷笑:“卿的意思是,因为当年先帝亏待于他,所以让他心中对宫中有了怨恨吗?”
秦青诚惶诚恐的赶忙跪下,“臣不敢,周温也不敢,臣不是那个意思”。
“呵呵……”,刘洵满意的点了点头,从御案后面走下来,俯身凑到秦青身边小声道:“卿和先帝情谊深厚,可对孤,恐怕是没有那般的情谊吧?”
秦青的头垂的更低了,“臣和周温,对陛下之心,都和对先帝别无二致”。
“是吗”?刘洵阴阳怪气的笑了笑,在袖中掏出一份奏折扔在秦青面前:“御史台那边可是有不少人参他,说他在南疆视朝廷官员于无物,不守御令,想要割地为王呢。”
“陛下,南疆蛮族众多,边境上还暹罗、安南等外敌滋扰不断。面对如此复杂又危险的形势,有时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实在是无奈之举”。秦青一字一句的对着质问的君王解释着,试图打消刘洵的猜忌。
刘洵静静听着,脸上的冷笑却是一直没退,他缓缓的走回御座上,眯着眼睛拿起了一封密报。
“孤还听闻,周将军恪守三月一述职的时间上表朝廷,可是恨不得三天一封家书的与卿联系呢”。
刘洵说着玩味的叹息了一声:“南疆与皇城千里路途,周将军怕是日日要八百加急的运送和卿的书信吧?”
“如此不辞辛苦,到底是两位有大事密谋?还是……实在相思难熬呢?”
“周将军青年才俊,到现在竟然都未娶亲,难不成他想……”
“陛下”,秦青豁然抬头,震惊又痛苦的打断刘洵:“周温和臣绝无任何密谋,都对陛下一片忠心”。
刘洵端起茶盏,面无表情的押了一口。他敬重秦将军是真的,依仗秦将军也是真的,可是他信任秦将军,却不是真的。
自古君王多猜忌,对于这位亦母亦姐,亦师亦友的禁军统领,刘洵有着太多复杂的情感。
“陛下”,门外突然响起太监禀报的声音:“皇后娘娘带着莲子羹来拜见陛下”。
“东西留下,让皇后先回吧”。刘洵淡淡的吩咐着,然后他神色一转,换了个有些暧昧的语气对外又说了声:“今晚孤和秦将军有事商议,让内务府不必端绿头牌进来了”。
秦青面色难堪,连忙道:“陛下,臣还有公务……”。
“有何公务让禁军送到御书房来便是”,刘洵站起身歪着脑袋:“孤最近因为周温的事忧思繁重,总是梦魇。卿身为禁军统领,伴孤身侧守孤安寝不是分内之事吗?”
秦青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当初刘洵年幼,尤其经历了那一件事后跟她在草原躲避了一段时间。即使后来回到皇城也经常被梦魇所扰,秦青经常整夜守在他的塌前给予他安心和保护。
可是……可是陛下如今已是三十好几,再也不是那个噩梦惊扰的孩子。
况且,后宫众人对于一位女将军和皇帝经常整夜共处一室颇有微词,甚至还有不少关于两人的流言在宫中谣传。
尤其何皇后和霍贵妃,经常被堵在御书房门口进去不得,每每得到的回复都是陛下召秦将军留宿伺候,不准人打扰。
秦青抓到过嚼舌根之人,还曾扭送到了御前让刘洵发落。可是刘洵却只是一笑了之,从未制止过这些流言蜚语。
后来秦青有次和秦长宁说起此事,那位老辣的御史大人回道:“如今皇后和霍贵妃在前朝和后宫皆是分庭抗礼之态,陛下需要第三股势力”。
“这第三方既不能投靠他们任何一方,更自身要有不被他们打压的势力和能力。陛下有时候需要将何霍两家拧在一起的时候,那第三方就是靶子。陛下想打压一下哪一方的时候,那第三方就是最好的借口”。
秦御史叹息道:“如今除了姑母,天下再没有更适合做这第三方的人了”。
秦青听明白之后手脚冰凉,只觉得泼天的羞辱。
自己是个外臣更是个纯臣,为什么宣帝要将自己搅和到后宫争斗中去?况且自己的年纪比太后娘娘还要大上许多,和先帝光武帝是同辈。
这……这简直是荒谬,更是有悖伦常。
周温渐渐长大,对宣帝也越发不恭敬,尤其当秦青被皇帝留宿之时,第二日回府周温都要闹上一场。秦青起初只当他是小儿心性,和宣帝二人就如同孩子争玩具一样,可也慢慢咂摸出不对劲了。
她虽然一生未嫁,可是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很多东西说不懂那是假的。男欢女爱她没有经历过,可是却是见过不少。
当秦青还在苦恼怎么能让自己养大的周温明白亲情和爱情区别的时候,又在秦长宁那里领悟了宣帝的意图,羞愤之下甚至有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过什么的疑惑。
这两个孩子,都让她不省心。
当日宣帝突然赐婚,周温当场拒婚并且自请戍边,秦青始料未及。这两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不仅已经暗潮汹涌到如此地步,更是行事都开始出乎自己的意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