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星君刚刚在深渊中给了我们指引”,珈泽婴的脸色露出一丝古怪,他看着刘政继续说道:“不,应该说,他感应到了你,在给你指引。”
“师尊”,刘政沉默了片刻终是走了过去,将珈泽婴揽在了怀中。“我不是高阳君,我只是他的血脉后裔”。
“我是你的阿政,只是阿政”。
珈泽婴没有说话,他静静的靠在刘政的肩膀上环视了一圈,内心莫名有些激昂之感。珈泽婴只觉得有千军万马山呼海啸的在耳畔穿过,惊起飞雪千丈震荡。
“九杀界碑应该就在这附近吧”?珈泽婴没有睁开眼,但是他在风中一直能感受到金戈铁马的声势,还有气吞万里如虹的立碑之人的气息。
刘政用下巴轻轻摩挲着珈泽婴的侧脸“嗯”了一声,继而感慨道:“高阳君盖世神威,即使他神陨近三千年,那些西方异族之神仍不敢有人越过雷池一步”。
珈泽婴将自己的侧脸在刘政颈窝处蹭了蹭,轻飘飘的说了句:“如果……是因为他们一直感应到高阳君还在呢?”
“少昊说的对,西方异族之神敬畏的太阳神并不是天帝少昊,而是彻底将他打服的高阳君。遮天蔽日让埃及血流成河的那一轮高阳,才是让他们望而生畏几千年来回忆起就害怕颤抖的存在”。
“阿政”,珈泽婴睁开了眼睛,他和刘政对面而站,听不出语气:“你想去看看吗?九杀界碑。”
刘政没有接话,许久后他抓了抓珈泽婴的手心,温柔的看着对方:“我们回家吧”。
源源不断的温度从刘政的手心传导过来,珈泽婴只觉得暖流随着四肢百骸流遍了全身。“我们回家”,还有什么比这句话更能让劫后余身的人更安心呢?
巍巍昆仑,皑皑白雪。
当年震慑九霄的不世神威,那个几千年前杀的异族之神不敢再生任何忘年的人,就让那一切永远的停留在这昆仑之巅吧。
从昆仑回姑苏路途遥远,几乎横跨整个华夏版图。珈泽婴传音告诉珈琮元和昭宸仙子他们安然无恙之后,一路上和刘政走走停停倒也不着急,珈泽婴还笑着同刘政说:“我同陛下一起巡视巡视这咱们亲手打下的江山”。
两人第一处落脚的地方是西北重地伊犁,达到城中之后两人打听了一下得知如今已是沐德三十二年,他们在尘缘井中大约过了凡尘的二十年光阴。
当年十六岁登基的少年天子刘洵如今已是花甲暮年,垂垂老矣的君王似乎失去了对帝国的绝对掌控。
当初光武帝废除了沉珂几百年的门阀氏族制度,以为能换来一片政治清明,可惜历史的车轮永远不会以一人的一己之力而改变。
门阀氏族消失的同时,藩镇节度使这样的新型势力悄然兴起,依然腐蚀着帝国和百姓。
光武帝在时,以雷霆手段和超脱凡人的神威压迫的所有势力都盘踞收敛。可是光武帝飞升之后,那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旧势力开始慢慢的死灰复燃。
刘洵年少,又非光武帝嫡系血脉,起初根本弹压不住,朝政之事处处制肘,甚至要到了政令不出皇城的地步。
当年刘政在姑射山上收到秦卿的传音之后,便下山为他料理了一些,又传授了他许多帝王之道。刘洵一直在刘政的帮助下,渐渐的成为了成熟的君王,慢慢的将整个帝国把控在了自己手上。
刘政不止一次跟珈泽婴感慨过,觉得自己很是对不起刘洵。那孩子并非帝王之才,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子嗣,唯有把万里江山的担子压在刘洵的身上。刘洵贤达仁善,可是并无城府手段,心思也不缜密,格局谋算更是肤浅,做个富贵王爷反而更是适合。
自从刘政和珈泽婴进入尘缘井后便和外界彻底断了联系,刘洵再也联系不上光武帝。求仙无门之后,为了稳固皇权,刘洵不得已选了很多君王都走过的一条路,扶持依仗外戚和宦官。
这是一条饮鸩止渴的路,史书上无数血淋淋的例子都证明了这是个祸害后世的蠢办法。可是刘洵已别无他法,他担心光武帝传给他的江山端不稳,他怕做二世而亡的昏君。
随着宣帝的年纪越大,精力越不济。外戚和宦官专权越发严重,加上夺嫡之故,各方在政治互相倾轧,朝中党同伐异异常激烈。
随着中央权利的分崩离析,藩镇势力越发做大,隐隐有些大节度使开始有着割据一方的心思了。
若不是北方草原和东南海国一直坚守着和光武帝的盟约,恐怕边境早已不得安稳。可是日后呢?等订下盟约的君主们都千秋万代之后,这暂时的平静就会立马被打破。
整个帝国危如累卵,外强中干,看起来还是盛世太平,其实脆弱的架不住任何碰撞和意外。
刘洵期待着自己的儿子中可以出一个光武帝那样的雄主,可以帮他收拾烂摊子,可以荡清他留下的余毒。
所以宣帝子嗣众多,却一直没有立储,刘洵在观望,一直在观望他那些大大小小各自心怀鬼胎的儿子们。
传闻光武帝统领复国军之时,紫薇大耀于北方,那一夜星辰之光甚至盖过了月亮的光华。
皇城大火那日,西南星空那颗几千年不曾异动过的王者之星竟然耀发了,那可是自上古人皇天帝颛顼帝后再也没有过的异像了。
宣帝笃信鬼神之说,最为在意祭祀筹神之事,更是对钦天监信任有加。宣帝什么事情都要问一问星象,尤其是有皇子诞生的时候。
刘洵一面如糊裱匠一样苦苦维系着这庞大的帝国,一面翘首以盼的等待上天给能他降下一个生有异像,天命所归的儿子。
可惜这么多年来降生的十五位皇子,无一人让宣帝得偿所愿。每每此时,宣帝都会去太庙跪着告己之罪。
前段时间十六皇子诞生时,宣帝第一时间召来了钦天监,可惜却是再一次的失望透顶。
那夜,步履蹒跚的年迈君王,又一次跪于太庙之中,对着祖宗牌位老泪纵横:“不肖子孙刘洵愧对列祖列宗,洵幼年有幸得光武大帝悉心栽培,又得仙君教导,可却无寸功于天下。洵之罪,实乃罪在千秋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