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腾忍住怒气。
他当年坠马受伤,失了太子位,颓废了很多年,才渐渐地接受了现实。
若皇兄能好好治理国家,太子能成为下一任明君,他是不是太子,是不是帝皇又如何呢?
但短短几年,大庆竟是连连走下坡路,现在鲁国又蠢蠢欲动,他同刘家一样焦急万分,却又无能为力。
这种无力感日日折磨着他,直到遇到了长华。
他重新有了希望,重新有了活力,他不愿再隐忍,既然皇兄和太子做不好这份大业,那么他来做,定要保万民平安。
“刘老夫人可还能联系上他们?”秦腾突然发问。
“谁?”刘老夫人一时没明白秦腾的意思,略一思考后,立刻回答,“能,那些落榜的学子,吾儿一直与他们保持联系。”
“如此甚好!那就麻烦老夫人,按年于他们发放银钱,让他们安心读书,待日后,东山再起。”秦腾斩钉截铁地说,那份一切尽在把握的从容与自信,刘老夫人只在先帝的脸上见过。
刘老夫人起身,端端正正地跪地行大礼,长华立刻上前,“老夫人,使不得。”
刘老夫人阻住长华,“殿下,请受老身一拜,允许老身代那些学子谢殿下大恩。”
说完,坚持行完了整个大礼。
秦腾岿然不动,端坐在滑椅上,任凭刘老夫人恭敬地行了跪礼,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
重新坐定后,刘老夫人的态度比初见面时更为恭敬有礼。
“刘家办书院,是利国利民的事,不妨继续。日后,若大庆有国立书院,还望老夫人能推荐负责此事的人选。”秦腾状似漫不经心地说。
刘老夫人浑身一震,国立书院!
那真是一条最适合刘家的路,可不正是一条鱼与熊掌兼得的路吗?
当年,祖上弃官从教,便是看上了先帝打算建立国立书院的事。
可惜,先帝英年早逝,国立书院就此搁置,遥遥无期。
刘老夫人内心激动万分,面上却丝毫不显。
毕竟前途未卜,废太子又……
刘老夫人的眼光悄悄瞥向秦腾的双腿,若是……该有多好。
“老夫人,万事皆有可能,只要,谢家还在!”长华微微一笑,眸光连闪。
那里,看似平静无波,黑瞳深处却波涛光涌,无限星光坠落其间,端得是璀璨无比。
刘老夫人浑身一震,似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般,内心狂喜。
她强忍激动,脸上不显不露,藏于衣袖的手却轻轻地颤动起来。
刘老夫人离开后,长华与秦腾静静坐着,都没有说话。
良久,“娘子,刘老夫人被你打动了。”
“夫君,阿敛最多将老夫人引来府里,真正打动她的人,是你!”
刘家因为祖训,入不得官场,却又不甘真正远离,秦腾抛给他们的橄榄枝——国立书院掌门人,深深地刺到了刘老夫人的心。
国立书院掌门人对于清流刘家来说,是最合适最具吸引力的。
刘家,必定会咬住不放。
刘老夫人刚到废太子府,弘道帝便得到了消息。
“陛下,刘家难道想与废太子结盟?”王丞相相当警惕。
结盟?不可能!
弘道帝漫不经心地挥挥手,一个残废,拿什么折服清流?
就凭会写几篇市井小文?
他已得到现报,刘老夫人去废太子府,目的和霍义一样,借书。
唯一的不同是,霍义失败了,而刘老夫人成功了。
他的确厌烦、嫉妒这个弟弟,慢慢地这份嫉妒化为了痛恨。
他不甘心,不甘心先帝认为一个奶娃子比他强,不甘心这个弟弟得了先帝的所有疼爱,不甘心他竟然只是帝位的传递者,而非传承者。
不久前,他在狼啸虎啼的刺激下,甚至下令赐死废太子。
但,这种蠢事一次就够了。
冷静后,他十分后悔。
他明明有千百种方法,可以让废太子悄无声息地离世,却偏偏选择了最惊天动地,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法。
所以,他不会再在明面上为难废太子。
更何况,废太子活着比死了更有利。
废太子活着,他才能慢慢地从他嘴里掏出他想要的东西,比如:金吾卫,以及那本记录着所有世家秘辛的帝皇之书。
王丞相见陛下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十分焦急,难道只有他一个人看出废太子的狼子野心吗?
此刻,他全然忘记了,废太子本来就是太子,何来的狼子野心?
下朝后,王丞相领着几个亲近的官员回了府。
他打算与他们商议一下,刘老夫人去废太子府的事,让他感觉到强烈的不安。
他之所以这么多年屹立朝堂不倒,很大一部分原因归功于他对危险的提前察觉。
刘老夫人回府后,立刻召来几个儿子和长孙。
长孙便是阿富的夫君。
“呈青,婚事都准备妥当了吧。”刘老夫人问。
刘呈青恭敬地行礼,“祖母,一切安排妥当。”
“万事皆要妥当,不可委屈了阿富。”
呈青应诺。
刘老夫人话锋一转,“今日我去了废太子府。”
“母亲!”几个儿子一惊,废太子府在他们眼里,犹如洪水猛兽。
“呈青,你说说,祖母为何要去?”
“祖母是去感谢废太子妃。”
刘老夫人点头,“是,也不是。”
刘呈青继续说,“祖母向废太子递了橄榄枝。”
几个儿子大惊,“什么?母亲,您糊涂了,那可是废太子啊,一个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刘老夫人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大孙子,有他在,刘氏不会倒。
“你说说,祖母为何要去?”刘老夫人根本不顾几个儿子的反应。
呈青沉静地说,“定与阿富有关。”
“怎么还会与阿富有关?”大儿子吃惊,“母亲,我早说过,不能与妹婿结亲,咱们刘家向来置身朝堂之外,何必淌这趟浑水?”
见面带焦色的大儿子,刘老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呈青,你也觉得祖母做错了?”
“祖母无错,刘家与朝堂的关系应该是若即若离。”刘呈青淡然地说。
“好,好,好,好孩子,若即若离,说得好啊。”刘老夫人哈哈大笑。
几个儿子看着母亲,都惊诧莫名。
“你们啊,还没有孩子明白。刘家因祖训远了朝堂,但却不是真正离开。祖上为什么要开办学堂,不就是为了远朝堂而不离朝堂吗?”刘老夫人耐心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