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畦一呆,收徒?
难道,他就是阿姐说的无知先生?
“对,我是无知!小子可要拜师?”
谢畦当下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师父在上,受弟子三拜。”
于是,他便留在了不巅山。
后来,收到祖母的信,才知道母亲出事了。
天人交战,再三思量,他找到无敌,请假两月,“师父,世间事,无法两全,但,弟子想试一试。”
“不准,”无知顿了顿,“两月太长,借你一物,速去速回。”
双手一拍,一只大鹏鸟从远处飞来,停在竹屋前。
谢畦顾不得吃惊,即刻骑着大鹏鸟,赶回了京城。
是夜,他悄悄见了王氏,彼时王氏正辗转无法入眠。
乍见儿子归来,悲中从来,顿时哭成泪人。
谢畦说,“母亲,儿子已拜师,日日课业繁重,师父只准假一次。您,可愿与儿子同往?”
王氏一愣,儿子想接她同去吗?
她回想近日发生的事,自己哪还有何脸面留在京中?
先是被夫家休弃,后被王氏除族,她人生两大倚仗尽皆化为乌有。
她懦弱又好胜,怯懦又好强,给自己出了好些难题。
她想鱼与熊掌皆得,可偏偏她一样都握不住。
俊华的话,她听进心里了。
两个女儿没有抛下她,她为儿子担忧。
儿子也没有舍弃她。
她的三个孩子,都是好孩子。
是她错了,她做错了!
走吧,走吧,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于是,王氏毅然决然与儿子一同离开。
谢畦将她安置在齐州城中,每月下山一次看望她。
王氏的隔壁住着个信佛的老太太,时常在家中拜佛念经,祈愿阖家安稳,儿女福泽绵长。
她也有样学样,日日诵经不断,待邻居老太太离世后,主动去了庵堂带发修行。
很多年以后,长华收到一封信,信上写,“请原谅那个无知的我,我的自私和愚蠢伤害了您,对不起!”
那年的长华,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见信后一笑了之。
王氏随谢畦离开的当晚,消息便传到了废太子府。
“夫人,您就这么轻易地让王氏离开了?”大葛气不过,“若是我,定要将她大卸八块。”
长华笑笑,死易活难!
像王氏这样的人,一生围着娘家夫家转,最在意的就是这两样。
拿掉她最在意的,她才会真正觉得痛。
死,太简单,让她带着生的痛苦,活在忏悔里吧!
王氏的活,能让谢家瞬间变成一块铁板,弟妹们的亲近、觉醒,就是王氏活着的最大意义。
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事,她不想做。
她要用敌人的矛攻敌人的盾。
长华笑了起来,玉面桃花抵不上她的光彩。
秦腾望着如此璀璨的娘子,一脸宠溺地跟着笑。
几日后,梁王世子妃登门拜访王氏。
只可惜,她高兴而来失望而归。
那时的王氏早已离开京城,宅子里只剩几个下人看守。
“夫君,您是不是可以醒醒了?”长华抿了口秦腾煮的茶,满足地说。
“噢,娘子觉得为夫可以活过来了?”秦腾戏谑地问。
“嗯,选秀在即,我也想进宫看看,您若不醒,我如何出门?”
秦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为夫便依娘子所言。”
当日,宫里收到消息,废太子秦腾,醒了。
弘道帝收到消息时,他刚端起药碗。
“醒了啊,果然得先帝护佑。”他搁下手中的药,直到冷了,再没端起。
寿宁宫里,皇后、贵妃、淑妃都在,马上就要选秀了,太后娘娘毫不客气地对皇后说,“皇后,你该打起精神,担起责任,宫务不能说撂就撂,选秀还是由你主理吧。”
事前,贵妃与太后商议过,贵妃想全权负责此次的选秀,毕竟还要为太子选妃。
只是太后说,此事越不过皇后,除非她自己不愿。
于是,便有了今日太后的发难。
她们本以为皇后会一口拒绝,毕竟现在的皇后对于管理宫务,非但不热衷,还能推则推,因此她俩算准了皇后不会答应。
哪料到,皇后竟一反常态,起身行了一礼,“母后说得对,本宫自当一力承担,定会将选秀一事安排妥当。”
话音刚落,太后和贵妃的脸色就不太好看,这皇后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呢?
贵妃娘娘犹豫了一瞬,状似关心地说,“姐姐,您贵为皇后,若您不过问,也不打紧,由妹妹代……”
“劳”字还没吐出,就被皇后娘娘打断了,“贵妃此话差矣,正是皇后才须出面主理,怎好劳动身为贵妃的妹妹呢?姐姐辛苦点无妨,妹妹要伺候陛下,做姐姐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能多担些宫务了。母后,您说呢?”
太后冷哼一声,她能说什么?
刚才是她亲口把事交给皇后的,难不成此刻还能打自己的脸?
她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地瞪了眼贵妃,真是没用,连话都不会说,浑然忘了,当初定下此策时,她也是同意的。
太后转念一想,选秀的人选已定,该办的事也办得差不多了,出不了什么妖蛾子,就让皇后主理吧。
贤妃、淑妃虽然在座,全程像背景般,不插一句话,静静地听。
“太后娘娘,废太子醒了。”宫人来报。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神情各异。
太后一惊,银牙一咬,竟然真醒了?
都怪太皇太后多事,没事抄什么经书。
贵妃娘娘倒是不怎么在意,一个残废,便是醒了,还能翻起浪花来?
皇后将贵妃的神情看在眼里,无比鄙视,她这个好妹妹还沉醉在儿子继位,自己当太后的美梦中呢。
秦腾,长华,呵呵,好戏开演啰!
诚王听说后,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他吃的那些苦,还被硬塞了两个低贱的医女,损失了五万两银钱,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废太子竟然醒了?!
东宫也收到了消息。
葆琴听流云说起的时候,还未从母亲被谢家耽误的悲痛中走出来。
“醒了?!”葆琴的脸扭曲了起来,露出狰狞的神色。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承担失母的痛楚,谢长华,你却能一路开挂?
“醒了?”太子正喝酒,听到消息一愣,“竟真的醒了?”
“退下,”他呵退殿内的低等侍妾,放下手中的酒杯,默默走到窗边,抬头往宫里最高的殿堂望去,哪里有半分醉醺醺的姿态?
他久久地凝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