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经历,彻底震碎了仪华过往的一切认知。
会说话的狐狸,重现的影像,都让她的心灵受到无比巨大的冲击。
她终于认清一个事实,对于阿姐来说,世间再也没有秘密。
曾经她心中的那些小九九,怎么能瞒得住阿姐呢?
但最大的冲击,还是来自最亲近人的出卖。
是的,她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利益,要将她献出去。
在母亲的眼里,她是货品吗?
不需要过问她的志向,不需要理会她的情绪,更不需要顾及她的感受,只要母亲有需要,她就可以被牺牲?
她每走一步路,都必须踩在母亲的选择上,否则就是不孝?
原来,在母亲的心里,她是这样的存在。
在理智与情感的交战中,她整晚都无法入眠。
一会儿,眼前出现那只会说话的小狐狸,斜着眼鄙视地瞧着她。
一会儿,脑海里不断回放母亲与良媛见面的场景。
一会儿,恨母亲的情感占领了上风。
一会儿,同情的母亲的情感又让她痛苦不已。
天亮后,她再也按捺不住,顶着憔悴的脸色,急匆匆地赶往松乐堂。
松乐堂里,谢老夫人刚刚梳洗完毕,正用着早膳。
仪华甫一进门,就见谢老夫人在喝粥。
她木讷地行了礼,呆呆地立在边上,不知如何是好。
谢老夫人淡定地吩咐再多上一副碗筷,“还没用膳吧,坐下,陪祖母一起用点。”
桌上只有清简的几样点心和白粥。
仪华食欲全无,白粥在她的嘴里,泛着丝丝苦味。
好不容易用完膳,小丫头上了茶退下后,冷嬷嬷也离开了,还带上了门。
谢老夫人眼中泛着柔光,问,“说吧,何事?”
仪华原本有一肚子的疑问,但真正面对祖母的时候,却讷讷地不知从何说起。
老夫人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昨晚,你一定接触到了谢家的力量吧。”
仪华一震,回视着祖母,良久,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接触到的,就是谢家最强最大的力量。所以,谢家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只可胜利不可失败,你可明白?”
仪华咬了咬下唇,终于点了点头。
如果说来松乐堂之前,她还心存幻想,那么祖母的几句话,彻底打消了她的执念。
母亲,留不得了。
谢家面临的问题不是未来与发展的问题,而是生与死的对决。
不是生,就是死!
若将谢家比如成一条大船,谢家的人就像是构成船身的板,哪块板出现了问题,损了、烂了,都可能让谢家这条大船沉没。
这,无关一个女子个人的前途,关于谢家每一个人的生死。
更何况,她顾念母亲,母亲却想将她献给太子?!
瞬间,仪华的脸色透亮了起来,眼中的光芒渐渐汇聚成一点。
谢老夫人点头,“你们三个都是我的孙女,但唯有长华继承了谢家的大能。她不曾因为王氏而漫待你们,甚至将谢家的至宝捧到你的跟前,她待你们至真至诚。”
仪华又羞愧又感动。
她求阿姐,的确存着为己的私心,从未站在阿姐的角度考虑。
甚至在母亲和阿姐发生矛盾的时候,自己还曾用亲情去绑架阿姐,希望她能够退让一步。
但阿姐始终包容她,信任她。
仪华的神情坚定了起来。
谢老夫人轻轻地笑了,“我从不愿用身份压小辈们做事,向来给你们选择的机会。今日,你面前也摆着两条路。
一条,听你母亲的安排,进宫选秀,做太子的侍妾。
第二条,做谢家孙女该做的事,依然进宫选秀,自然落选后,祖母给你订一门合适的亲事。
该怎么选,看你的心意。”
仪华从巨大的震动中恢复过来,眼中的清明之色更甚往日。
她站起身,走到屋子正中间,恭恭敬敬地跪地行了大礼,起身后无比坚定地说,“孙女仪华但凭祖母吩咐。”
谢老夫人深深地笑了起来,“孩子,未来的你会感谢今天的你所做的选择,谢家也会以你为荣。”
仪华不再多言,她的画还没有完成,原本昨日能画完的,结果耽误了。
她要回房去完成这幅画,她还想为阿姐画一幅画,从小到大,她从未亲手为阿姐做些什么,就从画画开始吧。
仪华走后,冷嬷嬷进了屋。
“阿冷,咱家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冷嬷嬷欣慰地说,“谢家不孬,他们自然不会孬,三小姐定然明白了,留着王氏不过是害人害己。”
谢老夫人微微颔首,谁说不是呢,若王氏从此晓得轻重,或可留她一命。如若不然,她并不介意手上染血。
只是为那三个孩子,不愿轻易走到那一步。
时间过得很快,三日,转瞬即逝。
王氏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磨着女儿去求婆母网开一面。
这次,仪华丝毫不为所动,自顾画画写字。
俊华倒是为王氏前后奔走了多次,直到有天从祖母屋里出来后,也安静了不少。
第四日,管家带人送王氏出府。
王氏哭闹不止,坚持不肯离开,非要等儿子谢畦回来。
管家恭敬地答,“太太,大少爷昨日来信了,信里给了您五百两银票,说,若是王氏容不下你,便叫你用这银钱在京里买间小屋子。”
说罢,送上了银票。
王氏看着管家手中的银票,步步后退,“不,不,不可能!我儿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休弃?他这是不孝,是白眼狼。”
管家沉下脸,“太太此言差矣,大少爷不仅是您的儿子,还是老爷的儿子。大少爷此举正是为着您着想,您伤了谢家的脸面,府里容不下您了。”
管家不耐烦地再次伸手,片刻后,索性直接将银票塞到冰巧的手中。
王氏彻底呆了。
这时,俊华说话了,“娘,我陪您回王家,若他们不留您,咱们再想办法。”
王氏牢牢地抱着俊华,就像溺水的人抱住一根浮木,全当救命稻草了。
她明白,谢老夫人的决心,终于彻底清醒,登上马车回了王家。
马车行至王家门口,大门紧闭。
冰巧上前扣门,半天没有回应。
王氏气急,这么多年来,她为娘家做了多少事,送了多少银钱,结果她落难了,娘家不仅不帮忙,竟拒她于门外。
她咬咬牙,恨恨地说,“敲,一直敲,不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