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期是有几分失意。
他是有用心做这个少家主的。
不说别的,换成别人上位,有几个会耐心了解家族年轻一辈中每一个弟子呢?
而这,仅仅是他做的基础工作。
在他的设想里,许家青年一代,会团结一致,各司其职,摒弃那些传统的恶习,保持着昂扬向上,所有人拧成一股绳,拉着许家壮大。
可如今,一切都因为许如和的回归而成了泡影。
他并不讨厌许如和。
但许如和的存在,确确实实的影响到了他。
他便是自己不退位,便是那许如和不想上位,可单凭着许如和的实力摆在那里,他的权力和威望必然就会被摊薄。
他并非是痴迷于权力和威望,而是通过这些年的观察,以许家如今这个发展程度而言,一个优秀的集权领导人往往比几个部门分摊权力搞制衡更有效果。
一言堂并非是全然没有好处的。
但是......
许如期释然的笑了笑。
尽人事,听天命。
如今天命不在我,便只能等下去了。
“如期,等等我。”
听到呼唤,许如期停下匆匆的脚步,转过身,躬身行礼。
“父亲。”
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许如期,许剑茗心中更是坚定了几分。
“走,陪为父喝两杯。”
许如期一向是不喝酒的,对酗酒之人更是深恶痛绝,这一点整个许家没有人不知道,因为在酒这件事上,许如期可是不惜得罪过好多许家的长辈。
但今日,许如期却一反常态的应下了。
二人一路走着,然而辗转几番之后,竟是来到了后院一处青坟前。
许如期很是不解。
“不是要喝酒么?怎么来母亲这里了?”
许剑茗笑了起来。
“你这小子一向视酒如仇的,我看你心神不宁,故意提起这东西。”
“没想到你还真答应了,是想借酒消愁么?”
见被父亲拆穿了心思,许如期也不想再藏着掖着了。
“是,孩儿心里确实很不甘心。”
“非是我小视许如和哥哥,他论天赋人品自是不差什么,可要做好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作为日后的家主,这两点,反倒并不是重要的。”
许剑茗收起了笑容,颇有几分考校意味的问道。
“那你认为最重要的点是什么?”
许如期本就心有愁绪,如今有了倾诉对象,自是也不管别的了,尽数吐露了出来。
“作为一家之主,眼光自然是最重要的。”
“对外,看清楚外部势力发展,看清楚世态变化。”
“最优者,提前能看到变化趋势,先行站在风口上,顺风扩张。”
“次一级,也要能跟得上变化趋势,不被其他人拉开过大的差距,别人吃的多,我最起码也要有一口吃的。”
“最次的,也要不能敌视这变化,最起码要学会拥抱这变化,别人吃肉,你能喝口汤。”
“对内,则是要会识人用人。”
“实力为尊不假,可若是处置得当,便是最强之人也可被手无缚鸡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以一当百,以千拒之。”
“无人能敌,以心破之。”
“所以实力虽然重要,却并非是最重要的。”
“只以实力高低而分配职位,看似公正,实则太过迂腐了。”
“所谓实力,不该只等于武力。”
“我之前自信配得上少家主之位,不是因为我天赋如何,而是我自信我的眼光比同辈乃至多数前辈都要强!”
这话自是无比的嚣张了,但说的人开心,听的人更开心。
许剑茗一把揽住了许如期,而后用力的抱了抱,力气大的让许如期都有点吃不消了。
“好!平日里你小子低调惯了,我还以为你没心思在这上面了。”
“少年当有凌云志,敢与天命争死生!”
“孩子放心,这条路并非你一个人走的,你还有老子我呢!”
许剑茗的一番话却是出乎了许如期的预料,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
“父亲,您可不要乱来啊。”
“我虽然不甘愿,但也不想以不正之途来完成自己的愿望,那样做,可是舍本逐末了!”
许剑茗笑了起来,而后却是摸了摸了许如期的头,而后看向了那青坟处。
“看见了么?咱们的孩子有多优秀!”
“你可以安心了,咱们的孩子不论日后走到哪一步,单是这人品品性,便足以让咱们骄傲一辈子了!”
随后,却是又看向了许如期,佯装生气。
“你小子还想教育老子是么?你这身正气你不清楚是谁教给你的?”
“我许剑茗一辈子堂堂正正,我是那种走歪路的人么?”
许如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犯傻了,当即傻笑着躲过了追责,而后却依旧是关切的问道。
“那父亲是准备如何做呢?”
许剑茗收起了笑容,看向许家宗祠的方向,目光炯炯。
“改制!”
两天以后。
宗祠,祭拜之后,许剑茗一句话便掀起了滔天波澜。
“祖宗之法不可变!”
“你这是数典忘祖!”
“宗祠之中,你怎敢出此狂言!”
反对之声滔天,但许剑茗神色如常。
这反应,他早有预料。
原本的他,也是没有勇气面对这样的声浪的。
但今天,他既然敢站出来,便说明了,他已经有了准备。
他静静地听着,只等到众人词语匮乏之后,这才再次开口。
“祖宗之法不可变,此话可曾写入宗法?”
人群哑然,而后便立刻有人反击。
“先人之法本就不该改变,此事乃是人伦礼制,便是不入宗法也人人当为遵守。”
许剑茗看向了那开口之人,而后继续问道。
“既然是人伦礼制,敢问兄长,此言在哪本礼制书籍中记载?”
那人一阵无言,但身边很快便有人为其解困。
“口口相传的礼制,何须记载与书中!”
许剑茗又看向了那人。
“口口相传,自谁口中传到谁耳中的?”
那人一阵支吾,而后厉色道。
“你便是这般口尖舌利也无用,大家都心知是你狡辩而已!你口上能赢,可谁能服你!”
许剑茗轻蔑的看了那人一眼,而后摇了摇头,随后便再次看向了所有。
“简直荒谬!”
“一个身份不定的人传下的一句不见祖籍的话,便被你们当成信条了,你们怎么这般的好认祖宗!”
“我可没有这般的祖宗!”
“这是有辱我许家先祖!”
“若是正言,自当写入典籍!”
“我翻遍三卷典籍,未曾找到此言,便凭你们这些人的话,便可当成祖宗之言了!”
“愚钝之极!”
“下面,我让你们听一听什么是祖宗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