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认罪?”
那人个子很高,拿着鞭子气势汹汹,趾高气扬地看着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
“不认……”
他似乎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头儿,这要怎么办?总不能真打死了他……”
旁边的人小声地在那人耳朵旁边说到。
“一条贱命而已,没了便没了。”
那头儿一身戾气,似乎看谁都不顺眼。
“可这事,需要禀告绯大人。”
旁边的人十分怕事,上面又全是官大他好几级的人。
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几级下来,他怕是连骨头都不剩了。
“告诉他作甚?一个新来的人罢了,也配和我共事?”那头儿不屑一顾。
外面有了动静。
是顾西棠。
他是来看秦俏的,那时她被先皇关进了大牢,可没曾想,扑了个空。
那牢里关着的人,根本不是秦俏。
一张人皮面具,也能瞒天过海?
终究是他晚了一步,让顾宴温先救走了人。
……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瞥见了跪在地上的罗天骐。
“这人犯了何事?”
顾西棠问到。
那头儿见是棠王爷来了,便也谄媚了起来,“这小子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被那家主人告了来。”
“官府押过来的?”
顾西棠又问。
“是,是啊……”那头儿说到,“这人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又不肯认罪,在这里都待了一个月了。”
顾西棠看向罗天骐。
他脸上写着明显的“不服”二字。
“这个人,我带走了。”
顾西棠说到。
于是,罗天骐便出了牢狱,跟在顾西棠的身后,也能大摇大摆。
棠王府。
顾西棠问着他,“你犯了何事?”
是在牢狱时一样的问题。
“我没有。”罗天骐看向他,眼睛里全是坚定。
“那你从头说来。”
顾西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从头说来……
从头……一百多年前么?
他是罗祗的后人。
罗祗死后,他有一子尚在妾室腹中,那小妾去了很远的地方,生下了一个儿子,叫罗生。
罗生便是他的曾祖父。
罗家早就没了,他出生时,已经没了父母,身旁只有一位年长的伯伯,
他原是要来凤城的,至少……去罗府看看,又或者……
重振罗府。
前前后后去了不少地方,最后去了秦川。
遇上了一位口技了得的先生。
最主要的是,那位老先生,唱戏可是一绝。
他从小跟着伯伯,两人孤苦这些年,住了不少破旧的地方。
就连戏班子的戏台上,他也睡到过天亮。
他爱戏……痴迷不悟的那种……
听说有一个有钱人,经常请老先生过去表演,便去做了他家的仆人。
……
后面的事……
大抵也都知道了。
有钱人的家丁说他极其难听的话,还设计让他滚了出去。
那家的仆人,实在不要脸,抢了他的宝玉。
看着值钱,就拿去当铺当了。
那店铺老板不识货,也只以为是比较稀有的玉罢了。
被人买走的时候才知道,是前朝丞相的遗物。
那店铺老板便也传开了,那有钱人的家,就是罗家的后人。
……
后来,他在凤城,又再一次看到了这一块宝玉,便冲了上去,然后被哄走了。
再最后,他成为阶下囚。
顾西棠回过神来,手里的毛笔已经断成了两截。
御书房外的人大气也不敢出,门虽然敞开着,却无人敢进来。
秦俏抬脚出去的时候,徐公公才认出她来。
偷偷瞥了眼屋内的顾西棠,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进去。
……
顾西棠突然笑了起来。
大笑了几声才安静下来,呆滞地注视着原地。
罗天骐是他的人没错。
他也知道蚀忆蛊的事没错。
安插人在谢府,也是他做的没错。
秦俏问,他也一一承认了。
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他也料想到的。
只是……
他居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秦俏出了御书房,也没有去太医院,也没有去鸾凤殿,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宫墙之内。
“俏俏。”
沪仪郡主喊住了她,“你怎么了?”
秦俏转过头看向她,勉强一笑,“没事啊,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沪仪走了过来,“贺礼我收到了,谢谢你。”
“你我之间,客气什么。”秦俏摇了摇头。
“明天你会来吗?”沪仪忽然问到。
“我……大抵不会来,抱歉啊沪仪。”秦俏说到,她不过一介太医的妹妹,能多次入宫全是凭着江舒允和顾宴温的面子。
“没事,”沪仪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反正这个人,我也不想嫁。”
“沪仪,”秦俏看向她,“世事难料,以后的事,我们以后再去考虑,眼下开心就是,你不喜欢顾晏书,便不见他就是,名分上的夫妻罢了。”
“我知道。”
沪仪点了点头,“我已经想清楚了。”
“以后,你也住在凤城了,云王府离秦府还是挺近的,欢迎你来串门。”
秦俏眨了眨眼说到。
“好。”
两个丫头相识一笑,沪仪便陪同着秦俏出了宫门。
“回去吧。”秦俏朝她挥了挥手。
沪仪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着,来时的路。
也像是一步一步,往人生另一条路走着,那是一条全新的路。
路上会遇到什么,谁都说不准。
秦俏忽然间很是感慨。
人生曲曲折折,好像从来由不得自己选择,而自己能做的,就是说服自己接受。
并且再告诉自己,自己是乐在其中的。
秦俏看着天上,突然想了起来,那雨在来时的路上,便已经停了下来。
现下,太阳也已经探出了头来,周围还泛着彩色的光晕。
秦俏望了望天空,再看向四周。
这个地方,她竟然已经待了如此之久了。
从西府旧宅,再到裕王府。
从断崖遇刺再到长颖战乱。
顾朝舞出嫁,原也是不喜欢谢奉怀的,最后却也和他同气连枝,同进共退。
再到她和顾宴温定下婚事。
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
她哭过,笑过,挣扎过,犹豫过,茫然过,甚至不顾一切过,……
这些,真真切切地发生过,她真真切切地感受过,现下也都成为了过去,变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
秦俏再次回过神来,是一阵马蹄声。
骑马的那人拉住了缰绳,马便停了下来。
“俏俏,我来接你回家。”
是顾宴温啊。
秦俏看向他,忽然就泪如雨下。
又哭又笑,又急着点了点头,“好啊。”